就這樣凝視手掌中的東西,龍雲站在原地發呆。
一邊的上官淩,看到龍雲一動不動、滿臉的呆滞表情,隻覺得他這個人有點奇怪。
眼前的景象雖然并不尋常,也不過是在樹幹裏發現一點東西而已;但是從龍雲的眼神來看,卻好像是讓他見到了天底下最詭異的事情一樣。
即使如此,看到龍雲一臉迷茫,上官淩卻也沒有打擾他;反正時間還早,索性就讓他在那裏發會兒呆。
這時候,思緒從最初的震驚中逐漸蘇醒,龍雲的大腦也總算恢複了一點思維能力。
人總是這樣,碰到急事的時候,也許就會大腦短路空白一片;但是真的遇到空前震驚的場面時,大腦反而會因爲自我保護而略過那些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把思緒集中到擺脫當前的狀況上。
現在的龍雲就是這樣,雖然意識有些遲鈍,但總算是恢複了思考。
但是思忖片刻,他還是想不明白;或者說,這樣的現實有點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腦海中掠過無數念頭,手裏的鏽蝕彈頭仿佛也變得如此沉重,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龍雲?”
試探性的召喚一聲,讓龍雲身子一震,從無限的迷思中掙脫出來。
剛才想的太入神,他都忘了還有人等在一邊。“——啊!我、我沒事,我們走吧。”
“我知道你沒事。可是你顯然很困惑,是見到什麽了?”
“……啊?”
龍雲有點驚訝出聲。他沒想到這個外表高傲、甚至有點冷漠的女孩子,也會有對他表現出關切的時候。
不過這件事情,他自己都完全想不明白,又怎麽向别人解釋?
更不要說這事情本身,根本就是絕對的秘密。
“其實……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好像是馬卡洛夫手槍彈的彈頭。這裏好多年沒打仗了不是麽?當地人一般不會用這樣的槍支吧,我認爲……還要回去再看看,畢竟9*18毫米手槍彈和派拉貝魯姆彈很相似,這彈頭有點鏽蝕,我看不出它的具體情況。”
面對上官淩的疑惑,龍雲情急之下隻好漫無邊際的說上幾句;果然,聽到這樣答非所問的話,上官淩的思維也被他攪得亂七八糟,畢竟對女孩子來說這些話就和天頂星語言一樣難以理解:
“呃,那個什麽托卡列夫手槍彈,是怎麽回事?——這事情和我們有關系麽?”
“我覺得沒有。啊,所以隻是好奇而已,咱們走吧?”
好不容易把情緒從剛才的劇烈波動中平複回來,龍雲的思維已經恢複正常,他覺得這種事還是回頭慢慢思索比較好。想到這裏,他順手把那顆彈頭塞進衣袋,就牽着“麥迪”走上橋邊的小路。雖然如此,心裏卻着實有些不安,似乎是在砰砰的亂跳,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回想剛才上官淩那無意識的問話,卻似乎正切中問題的要害。
——這件事情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龍雲完全無法回答,隻是隐約的有些不好的預感。
牽着小獵犬“麥迪”回到莊園,好客的園主布朗已經和夫人、女兒等人來到餐廳,龍雲和上官淩也沒有多話,來到長桌旁坐下開始用午餐。雖然有莫大的心事,龍雲也沒忘記自己的工作,不過他看了看在座的也沒有什麽新人物,在場這些人的意識他已經掃描過多次。
撥弄盤子裏的食物,耳邊是上官淩和卡米莉的談笑風生,龍雲的心思卻已經有些出竅。
此時此刻,那顆彈頭還靜靜地躺在他的衣袋裏。
伸手觸及,是鏽蝕而粗糙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那真的是他開槍留下的彈頭?
莫非他之前穿越而至的,竟然是現實世界的一段曆史麽。
龍雲輕輕搖了搖頭,他認爲那完全不可能:就在他穿越的那個平行世界裏,一九九六年還存在的蘇聯,正在如火如荼的世界大戰,這些和現實世界的曆史沒有一丁點相似之處。
而且關鍵不是這個:如果那真的是現實世界的一段曆史,那他豈不是可以在穿越時改變過去、進而改變現在的世界了麽?理論上說這完全就是個死循環,是根本就講不通。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那個“祖母悖論”:如果有人能回到過去,殺死了他的祖先,那麽他是否還會存在?
現在龍雲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種悖論:既然他參加的東西方大戰在曆史上壓根就不存在,那麽又何談被擊落、後來又在法國小鎮和追擊者交火、然後留下這樣的彈頭?
龍雲搖搖頭,看來這樣的假設是錯誤的。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說他之前經曆的那些穿越都是夢,都是自說自話的幻覺,維克托*雷澤諾夫這個人隻是從平行世界、或者說從天頂星冒出來的空洞影像,那麽……
這衣袋裏如假包換的彈頭,又要怎麽解釋。
翻來覆去的想了半天,就像在鍋上熬煮漿糊一樣,這樣的推理過程把龍雲弄得頭昏腦漲。
他不得不承認,以自己的思考,大概是解釋不了這件事情。
頭昏眼花的四處打量,把眼前的食物塞進嘴裏,龍雲喝了點檸檬汁讓自己清醒一下。随意的打量四周,莊園裏的陳設都是和這餐廳一樣,古樸而不失華貴,看來也已經有些年頭了。也許是飲料的清涼恢複了他的思考能力,龍雲先把那些天馬行空的假設抛到一旁,集中精神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這衣袋裏的彈頭,真的是他打進樹幹的麽?
在法國南部出現ak74槍族配用的5.45毫米彈頭,這的确是讓他相當驚訝。但要是就此認定這是他幹的,恐怕還有些證據不足。
誰也沒有規定,那些私人持槍者或者黑幫,隻能使用當地出産的武器火拼。事情是不是也完全可以這樣理解:一小撮來自北非的毒*販,背着突尼斯黑市上買來的ak74越過阿爾卑斯山脈、不遠千裏來到裏昂郊區試圖交易,卻因爲白*粉的質量、鈔票的真假,或者其他任何理由大打出手,于是在河上的小橋邊和法國當地黑*幫互相對射,于是blablabla……
這不是也可以?完全說得通,不是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龍雲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他忽然覺得這應該是唯一合理的推測。
但是就在意識深處,他仍然清楚的感覺到,有那麽一絲蜿蜒四散的理智,仍然拒絕接受毒*販火并的故事。就仿佛黑夜中的隐者,正在發出淡淡的嘲弄。
——原來,這就是你的所謂真相。你真的覺得,那個世界隻是你刷空戰經驗的角鬥場嗎。
——你還真的是不開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