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璇泺已完全失去心智,别說上百上千的女鬼襲來她都無所畏懼,哪怕上萬,均不在話下。
看着她們的姐妹在連璇泺手中如蝼蟻一般被輕易捏碎,蘭影心痛萬分的說道:“煙柳姐!你真的要犧牲掉我們所有的姐妹嗎!?”
看着眼前逐漸灰飛煙滅的姐妹,季煙柳沉默不語,她等了十年,盼了十年,要她這麽輕易放棄嗎?
見她沉默不語,蘭影似乎明白了她的選擇。
八年前,若不是季煙柳相救,她早已灰飛煙滅,大仇不得報,是她,自己才有報仇的機會,手刃仇人。
她的選擇,她全部尊重,理解。
将目光轉向跌坐在地的季煙柳,連璇泺緩緩擡起手,那團紅色的火光在她掌心漸漸顯現。
“煙柳姐!”
那道紅光從蘭影的胸口一穿而過,季煙柳震驚的看着替她擋了連璇泺一擊,身形漸漸變得虛無的蘭影。
“蘭影……”
“煙柳姐……”蘭影面帶微笑,聲音輕飄的仿佛被風輕輕一吹便會消散。
“你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的話音飄散在空中,緩緩消失。
好好活下去……
衆人皆以爲她是鬼并非人,卻不知她體内含着一株可以隐匿人類氣息的花盞草。
她苟且偷生至今,就是爲了複活東方坤,她有錯,錯的離譜。
可是她很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攻向連璇泺的“女鬼”已經損失近一大半,剩下的一直不敢上前,還有臨陣脫逃的,她們知道,與連璇泺一戰的後果,隻能是灰飛煙滅。
忽然洞口傳來一陣琴音,寒忘舒帶着阿哲一行人趕來。
先是看到已經失控的連璇泺,他心下一驚,随後目光便掃到了那堵冰牆上的“自己”。
他皺眉,似乎明白了連璇泺因何而發狂。
一陣清心音,連璇泺逐漸安靜了下來,她雙手垂落于雙側,目光無神。
看到她停止了攻擊,季煙柳眼色一變,從指尖飛出一枚取魂釘,卻在即将命中連璇泺時被寒忘舒一道琴光所攔,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惡狠狠地回頭看着寒忘舒,說道:“都是你,壞我好事!”
阿哲急匆匆上前,扶住身形搖搖欲墜的連璇泺,滿臉擔憂的輕聲喊道:“師姐?璇泺師姐?”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阿哲眼眶濕潤,險些哭了出來。
他拉着連璇泺繞到寒忘舒身後,再次擡眼才看到了冰牆之中的另一個“寒忘舒”。
他看了看面前剛将天衍琴收起來的寒忘舒,又看了看冰牆之中面色慘白毫無生氣的“寒忘舒”,疑惑的喃喃自語道:“怎麽......怎麽兩個竹眠長老啊......”
寒忘舒上前,一揮袖,那冰牆中的人頓時化爲灰燼,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冰棺中的兩人依舊靜靜的躺着,仿佛這裏剛才發生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寒忘舒上前,目光瞥見了别在東方坤腰間的一把短刀上。
他目光一緊,問道:“這,是東方家後人?”
季煙柳聞聲擡眸,聲音有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認識他?”
輕輕拿起東方坤的短刀,手指撫摸過刀柄上鑲嵌着的一枚藍色水滴形晶石,若不仔細看,并不會發現這裏的奧秘。
晶石裏像是蘊含着一種氣體,在小小的空間裏四處流竄着。
她尋了十年可以将東方坤複活的方法,卻沒想到最簡單的方法竟然就藏在身邊。
寒忘舒盯着東方坤的臉,卻有幾分神似故人。
好多好多年前,寒忘舒還是個五歲孩童時,那時在玉門山腳下還有一個小小的村落名叫寒家村,村中人雖不多,倒也過得平靜祥和,但不知道爲何以寒家村爲起源,一場瘟疫肆意蔓延。
瘟疫來勢洶洶,幾乎要了村子裏大半人的性命,包括寒忘舒的父母。
他當時躲在草垛裏,看到不斷有人死亡,不斷有屍身被燃燒焚盡,最後,就連那些沒有被感染瘟疫的人也離奇死于非命。
整個村子被滅,不知是爲天災,還是人禍。
那是個夜晚,小寒忘舒躲在草垛裏瑟瑟發抖,周遭逐漸沒了聲音,隻有空氣中彌漫着燒焦的惡臭,不知道躲了多久,他又餓又渴,偷偷探出去小腦袋四處查看,确定無人便從草垛裏爬了出來。
誰料到負責處理屍身的斂葬人發現了他,如今整個村子被封鎖,爲了防止瘟疫擴散,發現生人便會暗暗處理。
小寒忘舒逃了,他仗着身子小巧輕盈輕易鑽出了圍欄,可奈何跑得再快也是個孩子,沒多久他的體力告急,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顧不得滿身泥巴,他掙紮起身,身後的斂葬人已經逼近。
“小兔崽子,居然敢逃?”
斂葬人身後拿着一把刀,那刀上滿是幹涸的血漬,眼看就要劈下來,一瞬間的事情,斂葬人忽然瞳孔放大,向一側倒了下去。
他身後是一個手持短刀,白袍加身的男子。
給他擦幹淨身上的泥土,爲他包紮了手上的傷口,白衣男子說道:“是個好兒郎。”
寒忘舒記得,那柄短刀上,鑲嵌着一顆藍色水滴形的晶石,在刀柄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刻着兩枚小小的“東方”。
如東方坤腰間的這把,一模一樣。
他竟是恩人之子!
将手放在東方坤的眉間,遊走一番後,他發現他體内竟還留有一絲元神魂識,隻要有元神魂識,便有複生的可能。
寒忘舒扭頭看向蹲坐在地的季煙柳,問道:“他的元神魂識,是你保存的?”
季煙柳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起身,可似乎是因爲心口有異常,她靠在冰牆上,粗重的喘着氣。
伸手抓住她的脈搏,寒忘舒皺眉道:“怎會如此?”
她體内的花盞草在一點一點的吞噬着她的生命。
“十年,我尋了十年,我到處收集魂識,隻爲找到傳說中的神魔魂識。”
季煙柳擡眼,看着寒忘舒。
“花盞草不僅僅可以隐匿人類氣息,還能将我體内的血變成續命神藥,這十年來,我一直給他們灌輸自己的血液,就是爲了能夠償還我所欠下的債......”
她擡手,輕輕撫過右眼角下的淚痣。
她是季芯柳。
那日季煙柳與東方坤雙雙殒命後,她帶着二人的屍身離開。
緬懷仙人感知自己的徒兒出了事,便趕到定都,見到的已經是身體冰涼的季煙柳。
從緬懷仙人處她得知寒潭冰洞可保屍身萬年不腐,經花盞草濾淨的鮮血可保屍身一縷元神魂識。
自花盞草入體,她便每日一碗心頭血将養着二人的屍身。
“仙尊,我有罪,我有悔,世人都道仙尊法力無邊,可否,請仙尊幫我!”
季芯柳忽然下跪,用懇求的眼神看着他。
寒忘舒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了看冰棺中的東方坤。
這一切,難道都是命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