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從夜色中沖出來的是連起隧,他滿臉擔憂,口中大喊着連璇泺的名字。
“幹……”
爹字還未出口,她被連起遂一把摟進懷中,俨然一副老父親擔憂自家閨女被别的豬拱了去的表情。
“你可受傷?有無受欺負?告訴幹爹,幹爹替你做主!”
連璇泺輕拍了拍他的背,說道:“無事無事,幹爹,我沒有受傷。”
她雖然心裏暖暖的,但是看見緊跟在身後的連駿南,還是尴尬的輕輕推開了連起遂。
“我師尊呢?”
她明明聽到了寒忘舒的琴音,可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影。
“他……”
不遠處傳來一陣悶悶的聲響。
“咚!”
寒忘舒看着被“天衍”琴弦緊緊捆住的男人,喃喃自語道:“魔族?”
“哼。”男人不但不惱怒反而笑着哼了一聲。
“師尊!”連璇泺氣喘籲籲的跑到他身邊,看到他面前的人,忽然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背後不斷的冒冷汗。
因是打鬥中面紗掉落,連璇泺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自脖子向上延伸,有一條暗紅色的紋理,歪歪扭扭的延伸到他的耳根下,面色有些慘白,卻也是英俊不凡。
隻見地上的男人用極其暧昧,極其溫婉的眼神盯着她,一動不動。
寒忘舒發現他的不自然,甩袖一揮,男人便暈了過去。
“可有受傷?”
連璇泺暗暗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沒有。”
她慢慢擡頭看向他,在夜色月光的照耀下,寒忘舒的側臉顯得愈發的立體,清冷的眼神,高挺的鼻梁,薄唇輕啓道:“看什麽?”
連璇泺急忙将自己貪婪的口水吞下。
“沒,沒事,師尊,他怎麽處理?”
連璇泺指了指昏在地上的男人。
“帶回去。”
玉門山。
連璇泺泡進冷水裏,一路上,她臉紅心跳,覺得自己體内有什麽東西在燃燒,搞得她心煩意亂。
将一半臉露出水面,她的思緒又飄向了在千嬌百媚閣看到的寒忘舒身上。
她這是怎麽了?
那可是她師尊!
師尊啊!
她閉眼,再一次将自己淹沒在冰冷刺骨的水中。
那個男人……
寒忘舒帶回來的魔族男人被關押在玉門山的暗牢中,連璇泺再次探出木桶,甩甩發絲上的水珠,趴在木桶邊上。
那人看她的眼神,總讓她覺得怪怪的,似乎是認識她。
鬼使神差,連璇泺披好外衣,決定去暗牢一探究竟。
在夢蘭鎮買的牛乳糖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梳妝台上,拿起包裝精美的錦囊,連璇泺小心翼翼的将它放進自己的袖袋中。
天已漸亮,不遠處的天空泛着微微亮光,大概因爲自己是寒忘舒的親傳弟子,看守暗牢的人并沒有攔她。
暗牢陰冷潮濕,這裏被寒忘舒布下結界,就連一隻飛鳥,都無法離開。
連璇泺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雙手搓了搓臂膀,向暗牢深處走去。
最深處的牢房是曆來關押戾氣最重且無法馴服的烈獸用的,師尊,爲何會将那人關在此處?
此時,那人靠在潮濕的牆壁上,半坐着,雙目緊閉,似乎是感覺到來人,緩緩睜開雙眼。
看着連璇泺站在離自己不遠處望着自己,他笑了一聲,說道:“你來了。”
連璇泺揮手将鎖解開,走進牢房内。
看他雙手仍舊被“天衍”的琴弦捆綁着,暗自松了一口氣。
“天衍”的琴弦劍砍不斷,火燒不松,常人根本無法掙脫它,解綁之法,除了寒忘舒,便隻有她一人會。
走到他面前,連璇泺仍舊不解,落到如此境地,他還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
“你控制*千嬌百媚閣*的女子究竟是爲了做什麽?”
“我叫長陌。”
他頭也沒擡,清冷的聲音回蕩在牢房内。
連璇泺微怔,随即說道:“我對你叫什麽名字不感興趣,我在問你……”
“我叫長陌,你,必須要記住,不僅要記住……”
他緩緩擡起頭,孑然一笑。
“還要深深刻在心底,永世不得忘記!”
“你!”
連璇泺隻覺得莫名其妙。
蹲下身,連璇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對你叫什麽根本不感興趣!你唆使那些女子害人性命究竟意欲何爲?”
長陌懶懶的靠在牆角,說道:“我說連姑娘,我建立千嬌百媚閣就是爲了給那些無依無靠,生活無法自理的女子們一個安身之所,你想啊,她們如今一天的收入,夠她們一個月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愁,所以……”
他擡起眼皮,似笑非笑的對她說:“你說我意欲何爲啊?”
連璇泺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這個男人,實在是太令人讨厭!
“你害人性命,奪人魂魄,如今還大言不慚!”
“連姑娘此言差矣,有句俗語不知連姑娘可否聽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們,都是在歡愉中結束此生,不怪我更不怪那些女子,要怪啊,就怪他們太不經折騰了。”
“你!”
連璇泺漲紅了臉,真是不知羞恥!
長陌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向牢房門口喊了一句:“紫月仙尊?”
連璇泺猛地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長陌趁着她轉頭的一瞬間看向她的左耳根處,卻沒有發現他昨日看到的紅色印記。
難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連璇泺氣急敗壞道:“你有病啊!”
“噗嗤!”
長陌看着她鐵青的臉色,大笑道:“連姑娘竟是如此害怕紫月仙尊,那爲何昨日在*千嬌百媚閣*會……”
“你閉嘴!”
“星月”劍光乍現,劍尖已經抵在了長陌的喉嚨處。
“我說過,我的師尊,不是任何人可以诋毀的!”
長陌倒是沒有一絲畏懼,反而連璇泺的态度還激起了他的興趣。
“看來,紫月仙尊對連姑娘來說,真的很不一般。”
十四年前,連璇泺被連起隧撿回玉門山,那時的她已經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來自何處,更不知爹娘姓甚名誰。
她曾一度将自己關在屋内,連起隧還以爲自己撿回來個小啞巴。
是寒忘舒教她法術,教她舞劍,教她禦劍,雖然她直到現在依舊怕高。
盡管從一開始寒忘舒壓根就沒想過要收她爲徒。
但在她心裏,師尊就是她的救贖,她的白月光,那是神一樣的存在,誰都無法亵渎。
長陌的眼睛慢慢變成血紅色,他死死盯着連璇泺,生怕錯過什麽。
連璇泺眼神突然變得空洞,長陌輕揚下颚,對她說:“乖,将劍放下。”
是控魂術。
長陌微微側耳,一陣細微的箜篌之聲傳入他耳内。
玉門山一日遊,是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