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來坐下。”兩千塊對于王動來說的确不算什麽,可是不知道爲什麽王動就想起了那個公益微電影的内容,他沒有馬上答應女兒,而是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道。
王涵有求于老爸,乖巧地在王動的身邊坐下。
“要錢可以,不過,有個條件。”王動突然心頭一動,然後道。
“什麽條件?”王涵一臉疑惑。
“陪老爸看一會兒電視。”王動笑着道。
“就這個?”王涵一臉茫然地問道。
“嗯,就這個。”王動笑笑道。
“好,那我們可說好了,我陪老爸你看電視,看完之後,老爸你這個大領導可要說話算話哦。”王涵高興地道。
“嗯,說話算話。”王動笑着道。
這個時候,電視上的芒果電視台剛好播完了兩集連續劇。
兩個廣告之後,電視畫面一轉。
畫面之中出現了院落,初陽,小女孩,嘩嘩的水聲,晾曬的衣服……該是一派和諧的農家晨景……
“咦,這是什麽?新的電視劇嗎?”王涵有些意外地看向王動。
王動搖了搖頭道:“看了就知道了。”
“哦。”王涵撇了撇嘴,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是爲了兩千塊,爲了那件衣服,她隻能耐着性質往下看。
鏡頭推移,一個小女孩,在水龍頭邊上看着水緩緩流進桶裏,不時擦着頭上的汗珠……
畫面再次轉換,電視屏幕上出現了簡陋的竈台,小女孩添好水,點着火,很快做好了飯。卧病在床的媽媽接過碗,看着灰頭土臉的女兒,滿是心疼,卻不知該說什麽,隻能默默撫摸着女兒的頭,壓抑住心裏的難過,嘴角泛起鼓勵的笑。
王涵也從一開始的不耐煩,轉而變成了好奇,目光直直地看着電視。
畫面之中的小女孩喂完媽媽吃完,再扶她睡下。小女孩自己才去吃飯,在簡陋的房間裏,小女孩一邊邊吃飯一邊看書。
鏡頭再次轉換,出現了小女孩在破舊的門框上用白粉筆量着自己的身高的情形。或許是她天真單純的小心思裏,在想着,快點長大吧......
畫面繼續,小女孩拿着裝米的桶,卻發現桶裏的米已經見底了,還不夠一頓飯,她顯得有些傷心、無助……可是,她卻不能讓媽媽知道,于是,她隻能一個人,坐在村頭的老樹下,獨自偷偷抹眼淚。
許久之後,她眼前看見的,依然是那個已經見底的米桶,隻能起身回家……
夕陽的影子裏,小女孩手撫過路邊斑駁的紅牆,低着頭,默默走回家……
垂頭喪氣之際,路過村口的收購站,無意間看見别人賣廢品,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可以湊夠給媽媽治病的錢的希望。
從此以後,磚頭瓦礫間,村邊的小河溝裏,垃圾堆旁,多了一個小小女孩的身影。
第一次去賣自己撿的礦泉水瓶,她顫巍巍地遞過塑料袋,收破爛的叔叔起先拿了一張十塊的給她,忽然擡頭看見是個小女孩,或許是覺得她沒錢找吧,就給了她零的:“叔叔多給你點,下次還來呀!”
她攥着自己掙到的第一筆錢,雀躍在回家的路上。此時此刻,在這段小範圍的時間裏,世間煩惱仿佛都離她遠去,她能感覺得到的,隻有幸福。
“彤彤,你媽媽的病好了嗎?”在村頭碰見一個大娘問道。
她狠狠地點了點頭——大概是在她小小的腦子裏,無比堅定地相信媽媽的病會好起來。
“村西頭人販子剛放出來,沒事不要去那邊玩!”大嬸好心地提醒,卻不成想,正是這句話,給小小的心田種下了一粒種子。隻是此刻的包括王涵在内的觀衆都并不知道而已。
她仔細聽着,然後懂事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之前的雀躍,往家的方向去了。
窗台前,她開始算着,在筆記本上認真地劃着,鄭重地寫上:“2000-5=1995”……
看到這一幕,突然王涵有些明白了,爲什麽爸爸會讓自己陪着他看電視了,此時此刻,她有種莫名的羞愧感,兩千塊在她看來隻是一件衣服的錢,而且不貴,可是在小女孩的眼裏,那卻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數字……
看着稚嫩的筆記,王涵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隐約能夠猜到,小女孩此刻的心理所想,大概在小女孩的小心思裏,兩千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大概在她的心裏,有了兩千塊就能把媽媽的病治好了吧?
畫面再次轉換,又一次出現了小女孩的母親,她依然虛弱地躺在床上,不時地痛苦地咳嗽兩聲。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随着咳嗽聲,正午的陽光下,一個小女孩,用樹枝扒開垃圾堆,尋找礦泉水瓶,不知疲倦,每撿到一個,就露出微笑,她那是在撿瓶子呀,分明是在撿拾起一個又一個希望,一個又一個幸福……
影片沒有沒有告訴人們,是不是有人家的狗曾經差點咬到她;她渴的時候,是不是凝視過幾塊錢一瓶的飲料,是否有過那麽一次正好有一瓶沒喝完,她欣喜若狂地擰開蓋子,一仰脖喝了個精光,卻又後悔自己喝得太快,但也隻能看着空瓶回味,然後覺得,這是世間最甜美的味道?
也沒有告訴人們,小女孩是否有看見同齡的小孩在遊戲,跟媽媽撒嬌,她是否駐足羨慕過?而那些孩子和他們的媽媽,是否有因爲她穿的髒兮兮而嘲笑過她?
随後又是一組小女孩記賬本的鏡頭:
1995-3=1992
1992-8=1984
1984-13=1971
1971-15=?1956
上面有一次她記錯了,劃掉,又重新寫上……
她每天掙的錢似乎越來越多,可是,還是差1956……
1956-9=1947……
看起來賬本上的數字,一點一點在減少……可是看的人卻是覺得無比的心酸,那個數字似乎是一個永遠也達不到的幸福彼岸一般。
鏡頭再起。天漸黑的時候,她在空曠的田野裏,無助地哭着喊“媽媽……”好委屈,但她知道,不能讓媽媽看見、聽見……甚至,她還要在自己哭完,跑到水龍頭前拼命洗紅腫的雙眼,然後裝作高興的樣子,如果媽媽問起就騙她說,是風沙迷了眼睛……
她是在哭今天受了誰的委屈,還是沒撿到幾個瓶子,恨自己不争氣?抑或是看着這麽多天努力之後,依然離目标還那麽遙遠的無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