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屋檐燈亮如明,隆冬霜降深深幾許。
男人在園内的長椅處放下了小家夥,随即坐在了一旁,轉眸看向他道:“現在可知錯了?”
小家夥哼了一聲,倔強的撇過臉去不看他,擡起棉柔的白色小毛衣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随即捏着衣角看向遠處,小小的唇瓣緊緊的抿着。
他看了一眼,氣笑了,道:“我們來個約定如何?”
“總之你覺得我對你有愧,沒有做到父親應盡的責任,所以你不敬我,不聽我,便也罷了。”
“但日後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什麽,都不要去你母親面前言論,如何?”
小家夥轉過臉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忽而狐疑道:“不告訴媽咪?你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難道你沒有看見?你母親剛剛的樣子?”
都快要哭了。
還不是因爲他?!
諾諾小家夥怔了一下,咬了咬唇瓣,點頭說道:“好,那便不告訴媽咪,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
他勾唇輕笑,“事已至此,你腦子裏面打的鬼主意還沒有消失呢?”
天天想着給他家太太找其他的男人,給自己找後爹,誰慣出來的毛病?
小家夥冷哼了一聲,“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爲什麽要告訴你?”
“成吧,不管你打什麽主意都是不可能的了,太太現在喜歡的是我!”
“才不是!媽咪最喜歡的是我和妹妹!”
他挑眉,薄唇一笑,“那我們拭目以待?”
小家夥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小洋樓。
“呵——”賀衍站起身來冷笑着,“沒大沒小的臭小子!”
……
晚上十一點
主卧内
男人洗完澡,穿好黑色絲絨的睡衣從浴室走出來,墨發濕潤帶着水漬,眉宇硬朗而潤澤,舉手投足之間,竟散發着滿滿的霸道清涼的成熟意味。
拿着手中的白色幹燥毛巾,随意撥弄了下碎發,扔到了一旁準備清洗的衣簍裏,打眼瞧了下大床上的人,正見她握着自己的手機坐起了身,不由的問道:“太太還沒有睡?”
秦然搖了搖頭,穿着一襲金蘭色的真絲羊絨睡衣裙,V字領的弧度不是很大,但隐約可見那姣好的鎖骨輪廓,映襯着床頭低下的暖光,輕輕的凸顯出來。
将手中的手機遞了過去,想了下剛剛所聽到的話,複述道:“傅生打了電話來,打了兩遍。”
“我怕他有什麽要緊的事,就解鎖接聽了,是有關于路氏集團與賀氏集團解約的事。”
“傅生約了一個時間見面,是明天早上九點,在盛庭大酒店的單獨套房裏。”
“嗯,我知道了,太太可是被鈴聲吵醒了?”他接過手機扔在了一旁,擡腿坐在了床邊處,伸手摸了下她那似乎還在睡夢中困倦的臉。
她搖了搖頭,躲開他的手拉開被子躺了下去,“沒有,二爺快給他回個電話吧,我要睡覺了。”
他伸在半空中的手蜷了蜷,随即低下去又拿起了手機,低聲:“嗯,那太太睡吧,我去陽台給他回個信息。”
她閉着眼輕聲應了一聲,再沒有旁的了。
男人看了一眼她那淡然無波的睡顔,平靜如水,溫雅無瀾,似乎什麽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除了秦氏與兩個小家夥之外。
思極此,他忽然神情無力的昏暗了下來,嘴角扯出了一個蒼白的笑,起身去了陽台。
夜,濃稠如墨。
星辰漸淡,月際隐去,不見蹤影,渲染至極。
他一邊冷着臉給傅生發了條消息,一邊抽出一根煙來抽着。
也沒有坐在椅子上,也沒有坐在台子上,就近靠着陽台的落地窗門處,癱在了地毯之上,曲着一條腿,點了下煙尾處,褐色的雙眸桀骜輕狂的掃着遠處的黑影,面容寡淡肅冷,不容近身。
寒冷的微風吹過,帶起陽台上的綠色植物沙沙作響,頭頂處懸下的星空燈,像個葡萄藤一樣,層層疊疊的垂挂而下,到處皆明。
“叮咛——”信息回了過來。
記錄是這樣的:
賀衍:“【下次再敢半夜打電話過來吵我太太睡覺,爺剁碎你!】”
傅生:“【是是是,二爺放心,下屬再也不敢了!】”
他回道:“【你準備好相應的合同,明早八點來老宅接我。】”
傅生一秒回了過來,“【是,好,下屬記着了!】”
“【那二爺早些休息,下屬就不打擾你和太太了。】”
“嘁!”他冷嗤了一聲把手機扔向一旁,将煙放進嘴畔處吸了一口,吐出圈圈的白煙,性感的喉嚨上下的滾動了一寸,直達肺腑之處,嗆得他喉頭一酸,咳嗽出聲。
也就是刹那之間
陽台的門被人拉開,内室的壁燈鮮明可見,女子那纖細瘦弱的身姿,也盡落眼前。
“二爺半夜不睡覺躲在陽台這抽煙?”秦然皺着清秀的眉目,嬌俏明媚的容顔冷了下來,視線直直的俯瞰着他,自帶高貴的鋒芒。
男人瞳孔驚愕的縮了一下,連忙将煙給徒手掐滅,站起身來道:“太太怎麽出來了?太太不是休息了嗎?”
“我是休息了,但是二爺的咳嗽聲我也聽見了。”
“抱,抱歉,吵到太太了。”他不自在的摸了下鼻目,眸子低垂了下來。
她道:“二爺要是有不開心的事情就說出來,讓我也開心開心,不要躲在這裏抽煙,還影響了我睡覺。”
男人備受打擊,身心疲憊,沙啞出聲道:“好,我不抽了。太太去睡覺吧。”
“二爺不睡嗎?還要繼續躲在這裏抽?!”
“我……”他張口欲辯,卻也不知該怎麽說,隻能駐足原處,就這樣垂眸看着她,眼波輕顫無措,好像一個已經被抛棄了的,無家可歸的人一樣,飽含凄怆莫名。
她冷眉冷眼,伸手将他扯了進來,拉上了陽台的房門,道:“我可不想聞到煙味,二爺還是快去睡覺吧!”
“我……我想待一會,太太先去睡吧!”
“二爺怎麽婆婆媽媽的?我認識的二爺可不是你這個樣子!”她直接上手,拉着他去了外室,打開外室的房燈,翻箱倒櫃的找着什麽。
他站在她的身後,低聲:“太太在找什麽?”
“閉嘴!”她兇他,随即繼續彎下身子翻着什麽。
她暫時不想和他說話,一身的煙味,她讨厭極了。
男人矗立在一旁,像個人形的雕塑一樣,偉岸而高大,果真沒有再說一句話。
不一會
她翻出了之前兩個小家夥留在這裏的許願瓶,抓着他去了一旁的沙發處,順便給他扔了一支筆,道:“寫!”
“二爺把你的煩惱寫下來,明天早上埋到外面的古樹下,你就不用煩惱了!”
他僵持的坐在她的身邊,一時百感交集,覺得又好笑又可悲道:“太太還信這些?”
她搖了搖頭,道:“不信的,但是人總要寄托點什麽,這樣你會覺得,生活比較輕松一些。”
“那太太寄托的是什麽呢?”他問。
“寶貝和秦氏,是我目前最大的期望。”她答。
果真是這樣!
他不知道該不該爲他所預料猜測的準确而高興,還是爲這預料的猜測而感到自嘲?
她的期望沒有他,可他現在的寄托裏,盡是她。
男人拿起扔過來的墨筆,随便從許願瓶子裏抓了幾個卷好的彩紙出來,解開金色纏繞的小繩子,将不大不小的紙張鋪平,在上面緩緩的寫下了幾句話。
“【我的煩惱是太太!】”
“【賀衍的煩惱是秦然!】”
“【煩惱的内容是,太太,不喜歡我。】”
“【煩惱的内容是,太太,能喜歡我嗎?】”
“【不知道你能不能有用,有用的話,我就再寫一個。】”
“【希望太太以後的期盼裏,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