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林然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瞎話，所以才肯定了這東西有問題。
他對于字畫作品的鑒定能力，雖然肯定比市面上的大多數普通人要強，但真正碰到有難度的物件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太夠看。
所以對于他老友的那副字畫，他其實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的破綻。
他的那個老友，看到他啞火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抹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
“原來你沒有什麽證據啊，沒有證據你跑到我店裏來，說我東西是假的是什麽意思？”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高财旺。
高财旺更加的着急上火，但他确實對于字畫作品沒什麽研究，所以也沒辦法反駁，隻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林然。
林然此時，還在慢悠悠的喝着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那個被騙虧了一萬多塊錢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樣。
直到高财旺的目光投過來，他才微抿了口茶水之後，緩緩開口道，“高哥剛剛和我說過，你擅長字畫方面，這幅字畫作品，應該是你自己做的吧？”
“做的倒是不錯，手法很高明，畫計也已經，仿的韓幹的風格已經有九成想象了，初看上去，如果不是對韓幹了解特别深的人，還真發現不了兩者的區别。”
“哦？”
聽到林然開口的話，高财旺的那個老友臉上露出一副感興趣的表情，也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輕輕的一哦。
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林然依然是臉色淡然，“手法是很高明，可惜最終還是差了點火候。”
高财旺的老友身體微微前傾，臉上的表情意味不明，“差了點火候？”
林然點點頭，一副指點的樣子，“沒錯，這幅字畫上面明顯的破綻就有兩個。”
林然豎起了兩根手指，然後張開高财旺買來的那副字畫，指着字畫上面那個右衽的牧馬人開口道，“第一，就是這個人物的衣服不對，不符合當時的環境和習慣。”
“這幅畫的背景顯然是唐朝初年，那時候剛從五胡之亂的動亂裏走出來，漢夷交融，所以那時候的字畫作品裏面是有不少的蠻夷人物的，但那些蠻夷人物，作畫的畫家基本上都會特别畫出來人物是左衽這一點。而你的這個字畫上面的人物，卻是右衽的，顯然不符合當時的環境。”
高财旺的老友似乎沒有想到林然說的這個破綻，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訝異，他下意識的傾身過來，看着林然手指着的那個蠻夷人物。
然後眉頭微皺着，“就憑着衣服左衽和右衽這點，就判斷出這字畫是假的，似乎證據不太足吧？你剛剛不也說了，大部分畫家會特意點出來，那不就是說有一小部分畫家并不在意嗎？”
林然淡笑着搖搖頭，“确實是有一小部分畫家不在乎這點，可惜這一小部分畫家裏面，卻絕對不包括韓幹，你應該知道韓幹是一個寫實風格的畫家吧，一個寫實風格的畫家，怎麽可能會不注重這種細節。”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張牧馬圖上面的駿馬，應該是你照着韓幹的真迹原樣臨摹的，但這個人物，卻肯定是你自己直接畫出來的。”
對啊，自己竟然忘了這點！
這下，高财旺的那個老友立馬恍然大悟了，作爲在字畫方面功力深厚的人，他很清楚林然說的沒錯。
這種小細節，如果說其他畫家很有可能會忘記，但寫實派畫家卻絕對不可能忘記，因爲這些細節本來就是他們擅長和立身的基礎。
“那還有第二點呢？”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林然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第二點，就是你這張字畫的材質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做出摸撚字畫紙張的樣子，“你這張字畫，是絹本的，雖然被你經過特意的做舊處理了，而且做舊的手法同樣高明，幾乎已經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了，在一般功力不到家的人看來，可能還真發現不了什麽破綻。”
“但...”
林然微微停頓一下之後，手指輕輕的在字畫上劃了一下。
他的指甲劃過字畫的絹布上面，留下了一道非常微小的白印。
這道白印看上幾乎察覺不到，功力不到家的人也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但林然，卻一眼就看出了這道白印的問題所在。
“看到了吧，你這字畫手指劃過去的時候，會留下這種細小的白印，這是因爲做舊沒有做到天衣無縫的原因。”
“一般來說，如果真的是經過一千多年曆史的物件，絹本的包漿早就已經侵入骨子裏了，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痕迹的。”
“現在既然有這種印記，那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東西是假的，做舊的痕迹還是差了點火候。”
林然指着了高财旺這個老友這字畫物件的兩個破綻。
高财旺聽完，怒喝道，“聽到了吧，這下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他怒氣沖沖的看着他的那個老友，一副他要是再死不承認，就絕對要他好看的樣子。
但面對他的這幅樣子，他的那個老友卻咧嘴笑了，而且笑的很開心。
“早就聽說你跟着一位大家做大事業了，之前還不相信，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啊。”
他佩服的沖着林然豎起了大拇指，“小大家的本事實在是厲害，衣服右衽這點，我自己都根本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滿以爲自己除了材料之外，就仿的天衣無縫了，結果現在才知道是自己坐井觀天了。”
“小大家連這種微笑的細節都能發現，這種功力實在是不得不讓人佩服。”
一邊說着，他一邊突然的站起了身。
然後走到林然面前，直接拜倒下去，“小大家，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想跟着你幹，還請您收留！”
嗯？
看着拜倒在地的這個老友，高财旺顯然整個人直接就懵住了。
林然也是，有些愣神，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