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們帶過來的是什麽人。
瓷器鑒定厲害也不能這樣平白毀人信譽！
功力再深，品德不夠有什麽用。
他心中對林然印象大壞。
楊老闆和張力偉很尴尬。
楊老頭偷偷的拉了下林然的衣袖，“林老弟，你可能看錯了，古雅軒這裏的東西都會專門經過鑒定然後擺出來賣的。”
“我們先走吧，回頭我會替你向李老闆道歉。”
張力偉也心裏不太舒服，覺得林然的品德有點問題。
不過林然剛剛好歹也幫了他那麽大的忙，所以他也不好說什麽。
隻能在一旁勸道，“小兄弟，你可能瓷器鑒定厲害，但青銅鑒定，特别是佛像方面，和瓷器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古雅軒老闆不理會他們這邊。
而是陪着笑，看着嘩然的老顧客們道，“大家請放心，我們古雅軒絕對不會做出故意以次充好的事情來，這根本就是這位小朋友看走眼了而已。”
“我以我入行這麽多年的經驗保證，這件東西絕對是北魏時期的。我這麽大的店，不可能去做那種故意砸自己招牌的事情的。”
這話說得确實有道理。
本來不忿的衆人都漸漸平息下來。
仔細想想，和家大業大，做這行半輩子的古雅軒老闆比，林然這個毛頭小子确實信口開河的概率更大。
安撫完其他顧客，古雅軒老闆松了口氣，他又看向女孩道，“姑娘，東西你如果誠心要，我就直接一千塊出給你，我向你保證，我們古雅軒絕對不會故意坑人。”
出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想着賺錢了，就想着趕快了結完事。不然真傳出他們古雅軒故意坑人的消息，那才是個大損失。
一千塊的開價基本上相當于他的進價了，他就賺了個運貨錢。
如果是之前，老闆開價一千，女孩當然巴不得，但現在。
她看看林然，臉上若有所思。
她已經隐隐有些明悟了，林然并不是要橫刀奪愛，而是想要幫她。
相信古雅軒老闆還是相信林然？
大多數人會選前者，她卻潛意識的感覺後者更加可靠一點。
所以猶豫了一下，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抱歉，我再考慮考慮。”
古雅軒老闆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倒不是不滿生意沒做成，他家大業大，這一單兩單的根本不在乎。
他在意的是女孩如果不認可，這事終究會留點尾巴，很多人心裏多多少少肯定還會有點疙瘩。
看來想要把負面影響全部都消除，最終還是要落在林然身上。
他冷冷的看着林然，“小兄弟，我能問下你爲什麽要說謊，故意污蔑我古雅軒信譽嗎？”
林然微微搖頭，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李老闆，我沒故意污蔑，更沒有說謊，在我看來，那東西就值兩百塊。”
但他的話古雅軒老闆卻是絲毫不信，他請人鑒定過的東西，自己也看着絕對是北魏的東西，會有差錯？
古雅軒老闆冷哼一聲。“就值兩百？小兄弟，你想吸引女孩子注意是你的事情，但不要在這裏信口開河。”
他覺得林然完全就是看這女孩子漂亮，就想着強出頭來吸引注意力的。
“你最好現在就給我離開，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要不是看在楊老闆和張力偉的面子上，他都想直接把搗亂的林然趕出去了。
但林然還是那副表情，他看着古雅軒老闆，認真道，“他真的就值兩百。”
古雅軒老闆已經對他的印象完全敗壞，他幹脆也懶得磨叽，直接拿起櫃台上的銅制觀音像。
“這觀音像的風格是很明顯的北魏風，材質也是北魏常用的青銅，看這下面的蓮花瓣，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北魏風格的雕工。還有這整體的氣質，飄逸灑脫，基本上不管誰來看，都能一眼看出來，這就是個北魏佛像。”
“你到底是有什麽證據說這是清朝的？”
這老闆是打算辨倒林然，讓林然主動澄清了。
可惜。
林然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佛像不管怎麽看都是北魏時期的。但老闆，你不覺得上面缺了樣東西嗎？”
古雅軒老闆皺起眉頭，“缺了什麽？”
“範線。”林然平淡道。
“北魏時期的佛像大多是由範造法鑄成的，也就是用泥範或者是陶範先鑄造模型，然後熔煉青銅澆鑄進去。接着等青銅成型後，再進行修繕或者補鑄。”
“但這種範造法，有個很大的缺點，就是很容易在成品上留下範線，也就是模型相合的地方留下接線。”
古雅軒老闆一愣，範線他知道，确實很多銅像上都會留下清晰的範線。
但。
他嗤笑一聲， “我還以爲你靠什麽判斷的呢，你難道沒研究過，範造法确實是容易留下範下，但并不是百分百有的事情嗎？”
林然點點頭，“沒錯，就算是用範造法，也不是一定就會留下範下，但如果加上其他的痕迹呢。”
他拿起銅像，稍微擦拭了一下銅像上的一小塊綠鏽，“你看這裏。”
衆人争先恐後的湊過去觀看，包括女孩也好奇的湊到他身邊。
但看完，他們都一腦袋的問号，沒什麽奇怪的啊，就一小朵貼在衣服上的花紋而已。
古雅軒老闆也看了看，開始也是一頭的霧水，但馬上，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臉色大變。
旁邊的楊老闆和張力偉也湊上來，看了一眼後，臉色和古雅軒老闆一樣，突然大變。
“發現了吧。”
林然倒是像循循善誘的老師一樣了。
“雖然被綠鏽遮住了，很不起眼，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這銅像上的花紋，是後來加上去的。”
“很明顯的，這銅像采用的是失蠟法鑄造，先一體成型，之後需要修繕再後面加上去。”
“而失蠟法，是在宋代之後，才大規模采用的一種鑄造手法。”
古雅軒老闆懵了，眼神難以置信的看着櫃台上的佛像。
他竟然真的看走眼了。
“一件古玩，風格可以仿，氣質可以仿，甚至雕工都可以仿，但最基礎的鑄造手法，卻是很難仿制的。”
别看後世現在把各種鑄造方法總結的頭頭是道，但這些隻是大的方向，在小細節上，很多古代的手法都已經失傳了，仿的再像，也總會留下一點點痕迹。
林然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在說去哪裏吃飯一樣毫無波動。
但其他人，心中卻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特别是懂行的楊老闆和張力偉。
古雅軒老闆也是如此，他被林然啞口無言，沉默了半晌，他蓦然一歎，“打眼了，真的是打眼了。研究大半輩子，竟然還不如一個後生眼力足。”
他苦笑一下，“沒想到小兄弟除了瓷器鑒定厲害，佛像鑒定也功力深厚。”
這話一出口，衆人又是一片嘩然。
林然這個毛頭小子竟然說的是真的，古雅軒老闆竟然還比不過林然。
驚詫的同時，他們都有些佩服，他們可不會認爲古雅軒老闆水平低，人家開這麽大的店，水平低老早就賠死了。
這件事情隻能說明林然水平太高了，連古雅軒老闆都看走眼的東西，竟然被林然給看出來了。
“小兄弟，剛剛是我自己學藝不精，眼拙了，說的一時氣話，還請不要見怪。”
古雅軒老闆倒也并不是個輸不起的人，他誠懇的向林然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