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一鎮節度,不僅要管軍,還要管民,理财。哥舒翰從小遊手好閑,好勇鬥狠,其不知民間疾苦,管軍或許還行,讓其治理民生,打理财政,恐怕會弄得一團糟。
再看李昂,李昂雖然入仕不過一年,但自幼受盡磨砺,加上天資聰穎,才華橫溢,他不僅文韬武略不同凡俗,對民生理财這些方面也極有天分。
陛下,那進貢給皇宮的無雙鹽就是李昂發明的,這還是其次,令人驚歎的是李昂先後爲劍南的火井縣、犀浦縣出謀劃策,讓火井縣成了精鹽的集散地,火井縣在不到一年時間裏,就從一個下縣,變成了一個上縣,繁華程度,甚至超過了邛州;
而犀浦縣則因李昂的活字印刷術,成了劍南道印刷業、造低業的中心,犀浦縣的賦稅收入也增加了好幾倍,百家生活富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而這些,都是李昂幫忙出謀劃策的。
李昂具備這樣的能力,是其他大部分官員所難以比拟的。因此,臣以爲,有志不在年高,李昂年齡雖輕,但成熟穩重,文武雙全,深浮人望,是隴右節度大使的不二人選。”
除了誇皇帝之外,或許這是李林甫第一次這麽長篇大論的誇一個人了,他這麽做,可不僅僅是想把李昂扶上去做隴右節度大使。他是要把李昂扶上去做第二個“秦王李世民”。
李林甫說的有理有據,按他說的話,确實是李昂更有資格出任隴右節度大使一職,****烈等人都表示了贊同。
在這一點上,李隆基其實也沒有異義,但最後卻聽他說道:“朕很少聽右相如此推崇一個人,李昂文武雙全,确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以他的功勞,也更有資格出任隴右節度大使一職。不過他畢竟太年輕了,行事難免有些沖動,殺董延光一事,便是最好的例證。以他的這種性格,還需要加以曆練一番才行,貿然拔之高位,對李昂未必是好事。”
李昂以下屬的身份,殺死自己的上司董延光,不管錯對如何,這都讓李昂很失分。讓人懷疑他爲人處事的穩重性。李隆基拿這來說事,李林甫也不好再反駁。
更何況,從皇帝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對李昂的愛護之情,有皇帝這份愛護之心在,再加上自己推上一把,又何愁李昂起不來呢?爲這再去和皇帝硬頂,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他随即附和道:“陛下所言甚言,隻是臣有些擔心若以哥舒翰爲隴右節度大使,哥舒翰與李昂之間會出現一山難容二虎的局面。陛下,臣聽說當初李昂大破伏俟城,血戰合川守捉之後,王忠嗣對李昂的大功未給予任何獎賞,反而對功勞不如李昂的心腹手下哥舒翰,李光弼等人大加提拔重用,隴右的将士和普通老百姓皆爲李昂鳴不平,李昂因此也發了幾句牢騷,哥舒翰因此認爲李昂對王忠嗣不敬,彼此之間有些不快。如今李昂爲長史,若再以哥舒翰爲節度大使,李昂功勞本就高于哥舒翰,加上往日存有不快,将來難免彼此相争,恐怕會因此影響陛下平定吐蕃的大計啊!”
就算李昂不能出任隴右節度大使一職,李林甫也不太情願把這個重要的職位交給哥舒翰,如今王忠嗣被免去了死罪,貶爲漢陽太守,哥舒翰是王忠嗣一手提拔起來的,将來哥舒翰的功勞越高,王忠嗣東山再起的機率就越大,李林甫自然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在李隆基否決由李昂出任隴右節度大使之後,李林甫便退而求次,希望此職也别讓哥舒翰撿去。
但李隆基是個頗有主見的人,他和李昂以及哥舒翰都談過,感覺兩人在平定吐蕃方面,見識很相近,而且哥舒翰爲人豪爽,很有古之君子之風,另外,他決定讓兩人分工協作,由李昂專管離間吐蕃之事,這樣一樣,便能減少兩人之間的沖突。
因此,盡管李林甫不情不願,說了一大堆理由,李隆基最後還是決定由哥舒翰來接任隴右大使一職。
此外,隴右不再設節度副使,按例由節度副使兼任的關西兵馬使,便由交給李昂這個長史來兼任。
李隆基最後拍闆之後,李林甫再不甘心,也隻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次針對太子李亨的政治風暴,李林甫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甚至還有五楊及貴妃積極配合,還是沒有扳倒李亨。這讓李林甫的危機意識越發強烈了。
相應地,李林甫要把李昂扶起成第二個“秦王李世民”的想法也更熱切了。
或許真的隻有給皇帝更好的選擇,才能從根本上動搖李亨的儲位啊。
離開大明宮之後,李林甫立即招集心腹手下,一起讨論怎麽樣才能讓李昂那嫡王孫的身份落實下來。
身在隴右的李昂,并不知道李林甫正在全力将他扶上“嫡皇孫”的位置,他也顧不上這些了。随着黃河九曲險要之處的築城行動的展開,不可避免的觸動了吐蕃人的神經。
黃河九曲,一向被吐蕃作爲進攻隴右的前沿基地,失去了此地,吐蕃在戰略上變得很被動,加上大唐無意議和,派來的使者竟被李昂經驅逐了。這是吐蕃立國以來還沒有過的事情。
以往就算吐蕃戰敗,隻要派出使者求和,大唐都會客氣地接待,甚至還将公主下嫁給吐蕃贊普,哪曾有過使者被驅逐出境的事情?
吐蕃一敗再敗,丢了小勃律,石堡,和黃河九曲,以及四大部族之一的吐谷渾的背叛,這已經讓贊普尺帶珠丹的聲望大爲受損了,現在他派新大論爲使節,剛到隴右就被驅逐出境,這臉可真是丢盡了;
如果不作出一些反應,吐蕃内部各族首領會怎麽看他這個贊普,普通民衆會怎麽看他這個贊普?
唐軍派入吐蕃偵察的細作回報,吐蕃開始在大非川一帶集結兵馬,預測在不久之後,就會大舉來犯。在這種情況下,李昂隻得把所有政務丢給了崔乾佑,自己帶着李泌、以及李光弼、馬重贊、李晟、華秋等将領,去督察邊境各城的防務。
他們一行從廊州經積石軍,然後順着黃河南岸一路向西,經宛秀城,來到大莫門城。
大莫門城原是吐蕃一座重要的城池,位于黃河上遊南岸的龍羊峽内,大莫門城建于兩山之間,地勢險要,其北面有一座駱駝橋,溝通黃河兩岸。
到大莫門城之後,李昂因擔心吐蕃兵馬随時會來襲,便命李晟先一步過河,前往樹敦城主持金天軍防務。
李昂與李光弼、李泌站在大莫門城臨河一邊的城牆上,聽甯塞軍使馬重贊介紹道:“過河之後,再沿河西行二十多裏,就是樹敦城,樹敦城是目前咱們收複的九曲之地中唯一一座位于黃河北岸的城池,樹敦城以西,就是廣闊的大非川。因此可以說樹敦城就是咱們進攻大非川的橋頭堡。”
“這麽說,樹敦城也就是吐蕃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李昂不禁皺起了眉頭。
“可以這麽說。目前駐守樹敦城的金天軍半數是騎兵,這一千騎兵随時可以前出大非川,對吐蕃部族進行襲擊,大非川一帶地形相對平坦,不可能據險隘而守,因此對吐蕃而言,有金天軍在,大非川一帶将永無甯日。”
李昂聽了之後,更加擔心:“很顯然,這次吐蕃集大量集結兵馬,首要目标便是樹敦城了,不奪回樹敦城,他們就無從談起奪回黃河九曲。接下來,樹敦城即将面臨吐蕃最猛烈的攻擊,怎麽才能守住樹敦城,諸位可有良策?”
離樹敦城最近的便是自己所在的大莫門城了,兩者隻有一條駱駝橋溝通,由于大莫門城位于南岸的河曲内,可以據險而守,所以城中隻駐守了一百五十人,要抓強樹敦城的防禦能力,隻能從别處調兵。
李泌說道:“調再多的兵馬往樹敦城,也于事無補。一旦吐蕃大舉來犯,隻要派部分兵力扼守駱駝橋北岸,或者索性将駱駝橋毀掉,駐守樹敦城的金天軍就成了一支孤軍,面臨吐蕃大軍的圍攻,難以得到咱們後方的增援,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李光弼說道:“李長史可是有意放棄樹敦城?”
“放棄樹敦城?我們能放棄嗎?”李昂反問了一句。
李光弼和馬重贊都沉默了,放棄樹敦城的話,不但讓唐軍失去了一個進攻大非川的橋頭堡,而且樹敦城内的金天軍是大唐皇帝下旨設置的,豈是說放棄便能放棄的?
但如果不放棄,又很難避免出現李昂所擔心的那種情形,駱駝橋北岸一被吐蕃扼住,金天軍就成了困守死城的孤軍。
現在樹敦城中駐守的兩千人馬,在得不到外援的情況下,守在樹敦城無異于等死。
撤不能撤,守不能守,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