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後期,這位卓瑪公主少有露面,最後也沒有随吐蕃使團一起走隴右回去,而且是單獨走劍南回吐蕃;
我聽說你襁褓之中除了那枚玉扳指,還有一把金刀,金刀上面用吐蕃文刻着‘蘇毗卓瑪’四字;
若說你身上有廢太子瑛的玉扳指,以及相貌和廢太子瑛有幾分相似是巧合的話,那麽加上這把金刀,以及蘇毗卓瑪在長安時與廢太子瑛的密切交往,蘇毗卓瑪不随吐蕃使團同回,而單獨走劍南回去,這還能說是巧合嗎?”
李昂這下也沒話可說了,但他還是堅持說道:“公主殿下,皇家血脈,豈能依據一些似是而非的舊事來推斷?下官出身貧賤,曾四處讨過飯,後來長年與狼群爲隊,怎麽能皇家血脈扯在一起,這豈不是玷污血家血統?”
“李昂,你知道嗎?聖上已經讓高力士派人去找蘇毗部的卓瑪公主,求證此事。知道聖上爲何對此事如此上心嗎?”玉真公主說到這停了下來,向一直靜坐在旁的王維示意了一下。
王維連忙起身說道:“公主殿下,李長史,下官先告退了。”
李昂顧不得去搭理王維,因爲玉真公主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很讓人費神,他必須迅速作一個深入的衡量。
李隆基竟然讓高力士派人去吐蕃找蘇毗部的卓瑪公主了,這個風流天子,在這件事上何以這麽熱心呢?
難道他是想就當初賜死太子瑛的事作些彌補?笑話,李昂可不相信這個。
看來更大的可能是,李隆基從中看到了機會,試想,李昂的生母如果真是蘇毗部的公主,生父是廢太子瑛,那麽通過李昂,就很容易達成大唐和蘇毗部的合作。
這對大唐而言,是不得了的利好。有蘇毗部這個内應幫忙的話,大唐對付起吐蕃來,将是事半功倍。
想必,這才是李隆基對這件事這麽熱心的原因吧。
李基隆老來倦政,多數時間躲在後宮與美人燕好,但有一點,倦政的同時他對邊功的渴望卻是越來越強烈,說是好大喜功也好,說是想老有所爲也罷,反正他十分熱衷于武功。
而現在放眼四顧,大唐周邊隻有吐蕃還沒有臣服,是大唐最大的威脅,李基隆如果能拿下吐蕃,那此生功績,将遠超以前的皇帝。恐怕想想都會讓他激動吧。
隻是這樣來,對李昂來說是利是弊呢?
乍看上去是有利,但其中風險也不少,誰知道蘇毗部的卓瑪公主面對高力士派去的人,會作出什麽樣的反應呢?
如果她真是李昂的親母,從某個角度來說,說她和李基隆有殺夫之仇也不爲過。說實話,李昂真怕李隆基派去的使者會弄巧成拙。
原來如此啊,難怪今日玉真公主分把自己叫來,詢問得如此仔細。
李昂心中波瀾起伏,難以平靜,他有種被利用了的感覺。
當然,被皇帝利用,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隻是這樣一來,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李昂不想做什麽嫡皇孫,既便不得已要做,也不希望是因爲别人的功利心,才讓自己成爲嫡皇孫的。
“你在想什麽?”王維退下去後,玉真公主見他若有所思,便問道。
“沒…….沒想什麽?”李昂歎道,“沒想到,聖上也相信那些謠言,這樣的事,貿然派人去向那蘇毗部的卓瑪公主查問,恐怕有些不妥。”
玉真公主輕擡道袍的大袖,指着她對面的莆團說道:“你坐到這邊來吧。”
李昂隻得坐過去,和她隔着一張小幾,侍候在旁邊的女道士沏上茶來,玉真公主親自給他端了一杯,說道:“日之,現在下定論雖然還爲時過早,但以我看來,你應該就是我皇室血脈,像,真的很像!來,喝茶吧。”
李昂苦笑道:“不管公主怎麽說,我還是覺得此事太過于匪夷所思了,我一個被棄于荒野的棄兒,怎麽可能是皇家血脈?”
“你不必再急于否認,當年之事,聖上雖然嘴上不說,但已有悔改之意,你也不要再記恨于心…….”
“公主殿下說哪裏話,别說我不是皇家血脈,就算是,我又豈敢記恨于心?公主言重了。”
“好好好,你不記恨就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
玉真公主在不知不覺流露出親近之意,顯然她内心已經将李昂當成親人了。
李昂暗暗慨歎,這做皇家血脈也太容易了吧,當初楊男推動這事,本意是爲了讓他免于遭受李林甫的算計,結果事情的變化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
現在除了他不信,似乎人人都相信了。
玉真公主看着他,過了一會兒,突然輕輕一歎,語重心長地說道:“聖上對你的身份,也相信了八分,你呀,别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再一味的否認,隻會讓聖上覺得你還在爲當年三庶人之事記恨,這很可能會給你帶來災禍。當初之事,聖上也是被人蒙蔽,事隔這麽多年,天可憐見,你們都長大成人了。就不要再爲當年的事耿耿于懷了,這真的對你沒有一絲好處。”
“公主殿下,你要我怎麽說你才相信,我真的沒有。而且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自己是什麽皇家血脈,怎麽可能爲當年的事耿耿于懷呢?”
“那就好,那就好。。。”
當初玉真公主堅持要出家,主要是小時候經曆了太多手足相殘,母子反目的事情。不想再陷在權力傾軋的漩渦之中。
李昂也是這樣父子相殘的受害者,但冤冤相報何時了,到底都是自家人啊,如果李昂真能放下當初的事,那是再好不過。
對李昂,玉真公主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帶着他在别館裏随處走,單獨和他聊了許久,才讓他離開。
臨别時玉真公玉還跟他說道:“你要是有什麽難處,随時可以來找我,知道了嗎?”
李昂再拜道:“我沒什麽難處,多謝公主殿下關心,李昂感激不盡。”
“你呀,以後不要把我當外人,這樣好了,不管将來怎麽樣,你都可以把我當親人看待,好嗎?”
玉真公主一片真誠,還真讓李昂有些感動,他想了想說道:“公主殿下的關心,我感激不盡,我很快就要回隴右了,你知道,我訂了一門親,我去隴右之後,剩下她們母女倆在京裏,我有些放心不下。公主殿下如果方便,我前往隴右之後,還請給予她們一些關照,公主大恩,李昂一定不會忘記。”
“呵呵,你倒是個癡情種子,不過就我所知,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欺負别人就好了,别人哪能欺負她呀?”玉真公主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顯然楊男在長安城,還真是無人不知,地人不曉,連玉真公主都這麽說。
李昂卻認真地說道:“公主殿下說笑了,她不過是愛耍點小聰明罷了,普通人自然不敢拿她怎麽樣,但真遇上了什麽大人物,她那點小聰明可不頂事,到時候還請公主關照一二。”
“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你到了隴右,别再老是以身犯險,要懂得保重自己。”
“多謝公主大恩。”
李昂離開玉真公主的别院後,心裏一陣陣的感慨,玉真公主顯然真是把他當孫字輩看待了,至于李隆基,真的如玉真公主說的那樣,已經有八分相信自己是他的嫡孫了嗎?
這世上,帝王家最是無情,鬼才知道李隆基是不是要故意利用外間的謠言,将錯就錯,暫時用他來拉攏蘇毗部對付吐蕃呢?
感覺情态的發展越來越不由自己掌控之後,李昂離開長安回隴右的心思驟然強烈了許多。
他由曲池北歸,到了虢國夫人府,便由側門進去。因爲虢國夫人對下人有過交待,李昂不用象其他客人一樣,需要提前通報,府上的下人直接就把他領了進去。然後才趕緊去通報虢國夫人。
虢國夫人匆匆趕了過來,這次卻不象往常一樣,一見面就往他身上膩,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昂好笑了問道:“才兩日不來,就不認識我了不成?看來,我得再好好調教你這胭脂馬才行。”
李昂大步上去,一把抱起她那軟綿綿的身體,虢國夫人也不掙紮,順勢摟着他的脖子,膩在他懷裏道:“冤家,外間都在傳說你是嫡皇孫,這是怎麽回事?這麽大的事,冤家你竟瞞着我,我可不依你。”
“哈哈哈,我是不是嫡皇孫這重要嗎?王忠嗣在朝堂上企圖禍水東引,才引發外間的謠言,這你也信?”
“我能不信嗎?除了這些傳言,聖上一次賞賜了你五大車财寶,平常的官員,哪有這麽好命?對了冤家,我們明天還在商量呢,要是把李亨扳倒了,該扶誰做太子,大家讨論了許久,也拿不定主意,要是你是嫡皇孫,那就好了,冤家,再沒有比冤家你更适合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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