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刻意到李昂叫去,并讓他負責去和吐谷渾使者談判,不過是想再送他一份功勞。
如今朝中的李林甫正在處心積慮地搜集太子李亨的罪名,大肆清洗與太子親近的官員,太子的處境可謂是危在旦夕。
放眼朝野,太子李亨還能依靠的也隻剩下王忠嗣一個人了。
經過上次的事,王忠嗣已經深感勢單力薄,孤掌難鳴,甚至已經做好了回京待罪的心裏準備。
而李昂的能力,在這幾次戰役中表現非常耀眼,就戰功而言,足以封侯了。
而且他的能力不光是表現在對外的戰争上,對内與董延光的鬥争中,他一個小小的兵曹參軍,應付起堂堂的隴右節度副使來竟是柔韌有餘,反而讓董延光處處吃癟,令王忠嗣都自歎不如。
這也堅定了王忠嗣拉攏李昂的決心,雖然對于李昂的身世,王忠嗣還有些顧忌,但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但令王忠嗣沒想到的是,他這回竟是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李昂根本不賣他的賬,拒不接受去和吐谷渾使者談判的安排。
當初需要你雪中送炭之時,你沒理會我。現在才來錦上添花,俺不稀罕咯。對于李昂來說,有奪取石堡的大功在身,還稀罕什麽談判之功?
他不願和王忠嗣走得太近,于是很直接地回絕了王忠嗣。
王忠嗣也知道,李昂前段時間對他有氣,以爲是這氣還消,便也沒有和計較。但他手下的愛将哥舒翰卻不幹了,跟着李昂出了王忠嗣的大帳,把李昂給截了下來。
“李舍人,請留步,某有話要說。”
李昂回頭望他一眼,問道:“哥舒将軍有話但說無妨。”
此地離鄯州還有六七十裏,路邊不遠就是滾滾東流的湟水,大軍行到此停下來進餐,到處是士兵們歡樂的笑聲,隻有河邊的胡揚林安靜一點。
哥舒翰便指着河邊的胡揚林說道:“此地不方便說道,李舍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昂沒有多想,跟着哥舒翰走了過去。
結果一胡楊林,哥舒翰便拔出了橫刀,對李昂說道:“我聽話李舍人不僅詩詞文章做得好,武功也是百人敵,在石堡城連開五十六弓,射殺五十六名敵人,令敵聞風喪膽。某一介武夫,詩詞文章方面一竅不通,今日想領教一下李舍人的武功,還望李舍人賜教。”
哥舒翰是王忠嗣一手提拔上來的,而且升遷的速度之快極爲少有。有鑒于此,對哥舒翰的這一舉動,李昂一點也不意外。他從容地問道:“哥舒将軍的話說完了嗎?”
哥舒翰緊握着橫刀道:“王大使一片好意,李舍人卻是冷臉相對,某今日要是輸了,這一路回鄯州,某給李舍人牽馬;若是某僥幸赢了這場比武,請李舍人去給王大使道個歉。”
李昂再次重複道:“哥舒将軍的話說完了嗎?”
“說完了。”哥舒翰開始雙手握住橫刀,等待着李昂拔刀。
結果他話聲一落,李昂便拱拱手轉身就走。哥舒翰有沖被戲弄的感覺,握着刀沖過去喝道:“李舍人這是何意?”
李昂頭也不回地答道:“出大帳時,哥舒将軍說有話要和我說,現在哥舒将軍的話說完了,我也就該走了。”
“李舍人是不屑于賜教嗎?”
哥舒翰心頭布滿了怒火,一個縱身擋到李昂面前,霍然一聲向李昂砍去,想逼李昂拔刀,結果李昂隻是平靜地看着他,手上沒有絲毫動作。
哥舒翰真想一刀劈了他,但在刀光離李昂的腦袋三寸之時,他還是急忙收住了刀勢。
“哥舒将軍的怒火應該去對吐蕃人燒,沖着我來,恐怕哥舒将軍是找錯了對象吧?”李昂冷冷地說道。
“李昂,你仗着立了些戰功,連王大使都不放在眼裏,我哥舒翰看不慣這樣的做派,今日你若不答應一戰,休想離開。”
“笑話!王大使對你哥舒翰有知遇之恩,對我可沒有。咱們同樣出生入死,你步步高升,我呢?王大使可曾提拔過我一官半職?
你對王大使感激涕零,那是你的事,憑什麽讓我對他也感激涕零呢?他如果是對我下令,作爲下級官員我不能不遵命,但他并非命令,我就有權拒絕,這幹你哥舒翰屁事!”
李昂的話,讓哥舒翰有些啞口無言,論戰功,李昂立下的可不比他少,王忠嗣不斷的提拔他,但對李昂多少有些公平,這一點整個隴右不知有多少将士和百姓爲李昂打抱不平。
李昂冷哼一聲接着說道:“你哥舒翰也自稱一條漢子,卻口是心非,出大帳之時,你跟說是有話要說。到了這裏,卻霍然拔刀。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
我答應你來說事,不是來比武。你拔刀,我答應你拔刀,誰知你比武之後又有什麽要求?更何況,武功非我所長,你以己所長,欺人之所短,豈是大丈夫所爲?”
哥翰翰平日行事,自恃光明磊落,現在被李昂當面噴了一通,讓他非常尴尬。
李昂懶得再理會他,施施然走了。
從石堡返回鄯州,三百多裏路,凱旋的大軍走了七天時間,鄯州的軍民早已得知大捷的消息,早就在翹首以待了。
當凱旋的大軍押着大量吐蕃戰俘回到城外,隻見城外鑼鼓喧天,人潮洶湧,人們載歌載舞迎接,行軍司馬崔佑乾帶着全體鄯州官員迎來道左,激動異常。
路邊民衆熱烈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迎上來的崔佑乾等人說什麽,李昂根本聽不見,也無暇去聽。
大唐風氣本來就開放,邊境上胡風更盛,小娘子們一見李昂,紛紛爲我所用上來,鮮花水果不停的往他身上扔,甚至還有摘下頭上珠花钗钿塞來的。
上次合川守捉大捷,許多人後悔沒把自家女兒帶出來,這回大家早有準備,小娘子們得了父母的默許、甚至是鼓勵,個個盛裝打扮,嬌美動人,如花似玉,起初她們還隻是敢就近抛花,最後競争者太多,你擠我擁,李昂被完全圍信,落入一片軟玉溫香之中。
這個紅衣的小娘子往他頭上插朵花,那個綠裙的小娘子往他懷裏塞張繡帕,這個的胭脂往他面上蹭,那個的香粉往他額上塗。
轉眼之間,李舍人便被弄得花不溜湫的,樣子好看極了,無論地凱旋的将士,還是圍觀的民衆,紛紛大笑不止。
李昂可以從大非川殺出吐蕃層層包圍,此刻卻掙紮不出熱情的小娘子們的包圍。他在一片軟玉溫香之中左沖右突,結果卻發現被小娘子們圍得越來越緊,前後左右軟綿綿一片緊貼着。
他隻得不停地大喊道:“各位小娘子!各位小娘子,聽我說,大家快散開,這樣擠下去要是有人被擠倒,是要出人命的,快散開……..”
結果有膽大的小娘子立即答道:“能死在李舍人懷裏,死也值得!”
不是吧!這是在唐朝嗎?這樣的話你們也說得出口?李昂被雷得外焦裏嫩的,小娘子感覺不過瘾了,有人故意往他身上蹭那已經不算什麽了,甚至有人趁着擁擠有意無意的手續揩起他的油來。
“誰!啊……..噢!”李舍人被圍在中間,怪叫不斷,太過份了,太過份了,可不能隻許州官許火,不許百姓點燈,看你們還蹭上來…….
李舍人手上剛準備有所舉動,突然發現人群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含笑看着他,這使得他沒來得及作案,就連忙縮手。
“李舍人,你這香囊送給我好嗎?”
“唉!我的得囊。”
“李舍人,我拿我玉佩換你這玉佩,就這麽樣哦。”
“喂,你們……….”
“李舍人,這帕子送我吧。”
“不行,不行,别搶啊,這帕子是你真不能拿,快還我!”
李昂急了,拼命向拿去帕子的少女擠去,那少女就象搶到了寶貝似的,不管李昂怎麽喊,她就是不還,等他擠到人群邊沿,突然“嘯!”的聲,一根長長的皮鞋管得,一下子把女子手上的帕子卷去。
“還我帕子!”李昂雙眼緊緊地盯着那帕子,突然縱身而起,一舉躍過數人,在空中向那帕子抓去。
李昂落地之時,抓住了半邊帕子,卻發現另一邊抓在了别人手裏,那隻手晶瑩剔透,有如玉雕一樣美。
他擡頭一看,那動人的玉手的主人,一張嬌美的面容在輕紗帽内若隐若現,那如水的明眸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應該再留着它,還給我。”馬上的女子輕聲說道。
李昂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是因爲驚豔,而是因爲無措,他猶豫地說道:“蕭娘子,你……..這帕子,我………”
“你留着它做甚?你留着它做甚……..”
看着兩滴清淚那輕紗内的臉頰上慢慢滑落,李昂心頭一疼,一時間,竟忘了身邊所有的熱鬧聲浪,腦海中隻剩下那雨中的浣花溪,那滑過清波的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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