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從軍經曆的伍軒對他說道:“郎君莫慌,這鼓聲應該是從城中的軍營内傳來,想必是城中駐軍在進行日常訓練。”
“咳咳……。。”李昂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輕咳了兩聲說道,“你哪隻眼瞧見我慌了?怎麽說話呢你?本官堂堂的八品兵曹參軍,聽到點鼓聲會慌了神?”
伍軒趕緊道歉道:“郎君恕罪,我嘴笨,說錯話了。嘿嘿……。”
既然要來隴右,李昂對目前隴右的整體态勢還是有過一番研究的。隴右節度使轄下,共有七萬五千人馬,其中騎兵一萬六千人。
兵力布局爲:駐守鄯州城内的臨洮軍,兵力一萬五千人,馬八千四百匹。
鄯州城西去一百二十裏的鄯城郡駐有河源軍,兵力一萬四千人,馬六百五十匹。
鄯州城西去二百三十裏,還有白水軍,有兵力四千人,馬五百匹。
白水軍以南的星宿川西面,還駐有安人軍,計有兵力一萬,馬三百五十匹。這兩軍主要防備吐蕃繞過青海湖北岸來攻。
另外,鄯州城西南面三百一十裏,有威戎軍,有兵力一千。加上西南去二百三十裏外有綏和守捉,也有兵力一千。這兩千兵力主要是防備西南石堡方向的吐蕃兵力。
鄯州南面還有積石軍,甯塞軍,合川守捉等控制吐蕃北下要隘。
以這樣的軍力分布,吐蕃根本不可能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一舉打到鄯州城下來。
再者,自開元以來,大唐對吐蕃作戰,總體上是勝多敗少,吐蕃雖占盡地利,卻被打得幾度遣使求和。
再說了,老子已經進城了,怕個啥?
咱隻是乍聞軍鼓,有點熱血沸騰而已!
李昂帶着伍軒來到隴右節度使衙前,但見府樹六纛,随風獵獵翻卷,大旗之下,兩列雄兵對立,威風凜凜;不時有信使飛騎馳來,到門前翻身下馬快步入府。
李昂上去遞上吏部文書,府前的士兵查看之後,将他引了進去。
從這名引路的士兵口中,李昂才知道,節度使王忠嗣還沒到任呢。
現在隴右節度使衙門的軍務主要是由節度副使董延光,行軍司馬崔乾佑主持。
這個也不難理解,王忠嗣原來就兼着朔方、河東兩鎮節度大使之職,現在雖然以隴右爲重,但王忠嗣要來隴右,總得把朔方、河東的軍務妥善安排一下。不可能像李昂這樣,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李昂首先見到的是行軍司馬崔乾佑。
行軍司馬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掌弼戎政.居則習蒐狩,有役則申戰守之法,器械、糧草、軍籍、賜予皆專焉。
說白了,司軍司馬就類似于參謀長,故軍政大事,節度使多會咨詢其意見。很多曾任幕府行軍司馬的官員,後出任節度使之職。
這個崔乾佑四十來歲,臉頰瘦長,腭下胡須蕭疏,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昂。
李昂趕緊上去施禮道:“下官李昂,參見崔司馬。”
崔乾佑随口說道:“新科進士李探花,本官居于邊塞,也有所耳聞,卻不曾想這麽年輕,真是英才出少年啊。”
李昂連忙謙遜道:“不敢當,不敢當,下官年輕識淺,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崔司馬坐鎮隴右,威震吐蕃,下官才是真的如雷貫耳,景仰已久。今後下官在崔司馬手下任職,還望崔司馬多多提點。”
崔乾佑見他謙虛知禮,對他的第一印象至少沒有多反感,點頭道:“好說,好說,李探花年紀輕輕,肯到這邊陲之地來,足見其志不小。董副使在營中練兵,不在衙中。你一路鞍馬勞頓,本官先讓人給你安排住處,你先歇息一下,明日一早到議事廳,本官再給你引見董副使及各位同僚吧。”
通常蕃鎮使府中的文職官員有:副使一人,行軍司馬一人,判官二人,支使,掌書記一人,以及兵曹參軍、參謀,随軍等。
其中,副吏一職權力漸重,隴右節度副使還兼着關西兵馬使一職,同節度使謀鎮中事務。像現在王忠嗣未到任,隴右軍政事務實際上就是副使爲首,行軍司馬爲輔。
李昂當然想盡快和同僚混個臉熟,但崔乾佑這麽說,他也隻好順從道:“全憑崔司馬安排。”
崔乾佑叫來一名小吏,帶李昂去官舍安置。
李昂出府衙外,正準備叫上伍軒一起,跟小吏去官舍安頓下來,就見府衙前的大街上,一隊兵馬馳來。
前面一員大帥,四十歲上下,身材高大,黑須如虬,披風橫飄,一馬當先。他身後跟着二十騎,無不是背弓挎刀,虎視狼顧,殺氣騰騰。
李昂趕緊讓到路邊,那大帥馳過李昂身邊時,突然“咦”的一聲,勒停戰馬,他身後的親兵訓練極爲有素,也紛紛勒馬停下,絲毫不亂。
身邊的小吏提醒李昂道:“李兵曹,這就是節度副使。”
李昂趕緊抱拳施禮道:“下官兵曹參軍李昂,拜見董副使!”
“你是新來的兵曹參軍?”董延光坐在馬上,俯視着李昂。
“正是,方才崔司馬說董副使不在衙中………”
“你這馬賣給本帥吧,要錢幾何?”董延光有些不耐煩,直接指着李昂的坐騎問道,那種強權的姿态顯露無遺,根本沒把李昂這個八品小兵曹放在眼裏。
李昂沒料到一來就遇上這樣的人,暗暗皺了皺眉答道:“回董副使,下官的坐騎乃友人所贈,轉賣的話不免傷及朋友一片情誼,實在抱歉。”
董延光虎目一瞪,跳下馬來,一邊向李昂的坐騎走去,一邊說道:“友人相贈就賣不得嗎?你一個小小的文官,留着這等千裏良駒,實在是暴殄天物!這樣吧,本帥把我的坐騎換給你代步,再補你一些錢,你把這千裏良駒給本帥,讓它随本帥上陣殺敵,也免得委曲了這等千裏良駒。”
董延光剛接近李昂的坐騎,它便突然人立而起,嘶鳴着踏下來,還好董延光見機得快,踉跄地躲開,幾乎摔倒。
“好馬!着實是難得一見的好馬!”董延光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越看越喜歡。
李昂落定決心說道:“董副使,對不起,這馬是好友所贈,下官實在不能賣。”
董延光還沒說話,那身後那些親兵卻先厲吼起來:
“一個小小的兵曹,這樣的千裏良駒,也是你配騎的嗎?”
“再啰嗦,一刀砍了他!”
“他娘的,給臉不要臉!”
董延光擡擡手,制止了情緒激動的親兵,那殺氣騰騰的目光再次瞪着李昂,一字一頓地問道:“這馬,你真的不賣?”
李昂坦然地回望他一眼,不卑不亢地抱拳答道:“董副使見諒。”
“哼!”董延光冷哼一聲,轉身帶着一衆親兵入衙而去。
旁邊的小吏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李昂,什麽也沒說,帶着他往官舍而去。
官舍就在使衙西側,小吏把他們帶進一個小院,打開一明一暗兩間陋室,對李昂說道:“李兵曹,這就是你的住處,對面住的是柳兵曹,有什麽問題您可以問問柳兵曹,某先告退了。”
小吏像是逃避瘟疫似的,說完匆匆走了。
這一明一暗兩間房,連窗戶紙都是爛的,陽光從瓦面的破洞照進來,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細小的浮塵在光束裏飄浮着。
李昂拍了拍榻上的灰塵,坐下籲了一口氣。
那小吏一走遠,伍軒就忍不住上來說道:“郎君,咱們這一來,就把這董副使給得罪了,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啊。”
李昂平靜地答道:“要想過好日子,我就不會來隴右了。當然了,好不好也是個人主觀看法,你覺得好,它就是好,你覺得不好,它就是不好。”
伍軒有些急了:“郎君!如今王節度還沒到任,一切由這董副使說了算,咱們得罪了他,能有什麽好結果,郎君一向足智多謀,您快想想對策吧。”
李昂安慰道:“南門别急,崔司馬對我的印象應該還不錯,晚上我看看能不能去拜訪他一回。我官職雖小,好歹也是吏部正兒八經派來的官員,這位董副使除了給我小鞋穿,也未必敢真把我怎麽樣。現在情況不明,不好亂來,還是先不要自亂陣腳的好。”
“郎君啊,這軍事不比地方上,這董副使真要整郎君的話,可不光是給你穿隻小鞋那麽簡單,說不定會直接把你派到前線去,借吐蕃人的刀來殺人啊!”
李昂不慌不忙地說道:“怕他個鳥!咱們不是也有刀嗎?你不是一直想着上陣殺敵嗎?董延光如果真這麽幹,不正合你的意嗎?咱們提幾個吐蕃人的腦袋回來,等王大使到了,正好給王大使獻禮。”
伍軒還待再說,李昂搖搖手說道:“安了!我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人這一生啊,永遠别指望總是一帆風順,正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事已經攤上了,你怕有屁用!你越是怕,事情越是找上來,咱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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