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貼經,貼經具體說來就是填空題。進士科的題目都是從《禮記》、《左傳》兩部大經中出,十題中貼對六題就算及格。
第三場策文。以一些時事爲題,考生要圍繞這一時事加以分析原因,提出解決方案。策文的題目不拘一格,軍事、政治、文化、經濟、民生、儒家、道家、法家、等等,皆有可能涉及,因此要求考生有非常全面的知識才行。
大唐以孝治國,因此試題發下來後,别忙着做題,否則你有可能會犯一個很嚴重的原則性錯誤。
拿到試題後,所有舉子都要緊張地審視試題,看看有沒有需要避諱的字。所謂的避諱,當然不是皇帝的名諱,哪個考官敢把皇帝的名諱寫進試題裏,那他這輩子基本也就玩完了。
所以這個你不用擔心,你要避的是家諱。說白了就是你祖上三代,父親、祖父、曾祖三個人的名字中,隻要一個一字出現在試題中,那麽恭喜你了,你中頭号大獎了。
所以,在拿到試卷時,你最好祈禱試題的字數少些,同時最好你祖上三代的名諱都是單字,這樣中獎的機率就會小些。
如果不巧,你真中了大獎怎麽辦呢?
答案很簡單,今年别考了,趕緊去拉稀吧!
注意,你不能直接說是要避家諱,還得找個借口,具體操作如下,收拾東西,作痛苦狀(當然,這個一般不能裝,誰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比死了娘還痛苦),去向主考官提交一份申請,理由通常有兩個,一,暴疾。二,突患心痛。
唉,跑了那麽多關系,有的甚至屁股都賣了,最後被自己的爹給坑了,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能殺入省禮考場,最後卻因自己祖輩的名字沒起好,而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能不心痛嗎?
所以,這個也不能裝。但凡提出的理由是突患心痛的,主考官也自心領神會,接受你的申請,用一種憐憫、或幸災樂禍的目光,送你出考場。
大唐的進士科考試,并不像明清時期那樣要考幾天,三場考試要在一天加半個夜晚完成。
考完第一場,試卷收上去,休息一下,喝點水,吃點東西,很快第二場又來了。考試進行中,主考官也來進行視察。考場的條件是很艱苦,這還好說,關鍵是在每場中都有可能被淘汰,因此每個人精神狀态始終是緊繃的。
到第三場策論時,如果有人在天黑前沒有答完題,主考官會找來三支蠟燭,這種蠟燭大小長短一制,是用來計時的,一根燃盡,續上一根,等三根蠟燭全部燃盡,吏胥就會敲響考試結束的鍾聲。
終于交卷了。
一輪殘月已清冷地出現在天邊,人聲雜亂,燈影晃動,李昂揉了揉發麻的手腳,站起身來。
說實話,李昂清楚自己考得不怎麽樣。進士科首重詩賦,但這種命題詩賦很難寫,就連曆史上很多大詩人,在參加科舉時,都沒法把這種命題詩賦寫好,李昂就更别提了。
不過在策論方面,他倒是很有信心,畢竟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
當然,考得好不好,其實這關系不大,如果都按考試成績取士的話,向權貴呈行卷,求推薦之風就會大行其道了。
他起身正準備出考場,旁邊一個年過五十的舉人剛站起來,身體便搖搖晃晃向他這邊倒來,李昂不及多想,急步上去扶住。“仁兄,你怎麽了?沒事吧?”
雖然對方已經年過五十,但同場競考,李昂稱其仁兄并不算錯,要是一起考上,不管年齡如何,那也是同年。
“不礙事,不礙事,隻是忽然起身,有點暈眩……”那老者掙紮着站好,連忙自報姓名,向李昂道謝,隻是他的方言口音很重,李昂沒弄懂他叫什麽,聽上去他像是叫羊死雞。
好吧,羊死雞也吧,雞死羊也好,跟這樣的人沒法交流,李昂拱拱手走了,也不管那羊死雞在後面叫什麽。
考場外,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大批的家仆牽着馬,趕着車,在門外等待,人喊馬嘶的,怕得不有一兩萬人。
加上出考場的舉子成千上萬,可謂是人山人海,要找到自家的仆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李昂不同,他往天下一望,就能找到牽着馬等在外頭的吳小樂和伍軒。
因爲伍軒舉着一根足有四丈高的竹竿,上面挂一個紅燈籠,燈籠下系一根飄帶,上書:祝郎君金榜題名。落款,伍軒,加一個小掌印。
看到那個手印李昂就知道是半大小子吳小樂的,這小子中指明顯的長,那掌印看上去就象是在對人豎中指。
靠!你這是在預祝我金榜題名,還是向我比中指呢?
出考場的舉人你呼我叫,正苦于難找到自家的随從,瞧見這竹竿挑燈籠,挂字條的一幕,隻能暗歎自己怎麽沒有這麽聰明的随從呢。
有趣的是,伍軒此舉竟創造了曆史。自從天寶五年這場科舉之後,以後每年春闱禮部貢院外就出現了出現有趣有一幕,無數人舉着竹竿,打着各式燈籠,懸着各色祝語。
最開始大家還是爲了讓自家的郎君出考場時快點找到家人,但燈籠樹得多了,也就難看清了,于是,各種争奇鬥豔的花燈紛紛上場,同時竹竿也越樹越高;
考場裏,郎君們在比拼知識,考場外,家人在比拼誰的竹竿高,誰家的燈奇特,祝語也推陳出新,有的寫上自家郎君最得意的詩作,有的寫上最誇張的話語,争奇鬥豔,比元宵燈節還要熱鬧,成爲長安一年中最有趣的一景。
不過這是後話,暫且打住。
李昂此時擠過去,小樂看到他,興高采烈地迎上來大叫道:“郎君,我們在這,在這!“
李昂看看到四丈高的竹竿道:“瞧見了,我又沒瞎!小樂啊,沒事你把自己的爪子摁上去幹嘛,你這爪子出名了,你知道嗎?”
吳小樂撓着腦袋,有些忐忑地說道:“郎君,我不會寫字,可又想和伍大哥一起祝福郎君,就按了個掌印,郎君,這沒事吧?”
李昂一拍他的小腦袋,說道:“當然有事!你那中指又豎得太高,你伍大哥的屁股都被你捅破了。啧啧!虧他還舉這麽久。”
伍軒連忙擡頭去看,可不是,吳小樂那長長的中指都捅進他那“軒”字裏去了。
吳小樂哈哈地笑道:“郎君,沒事,沒事,伍大哥武功高強,不怕疼的,嘻嘻….”
伍軒臉都黑了,立即想放下竹竿,李昂連忙阻止道:“别忙着收,唐宇他們還沒出來呢,先撐着,等他們一起找來了再說。”
伍軒隻好繼續舉着,隻是神色有點不自然,看來武功再高,也怕菊花被搞啊!哈哈哈…….
等唐宇、狄遠、魏如良、吳自清、錢實五人都找過來,大家才一起談論着,一起回崇仁坊,天寶五年的春闱就這麽結束了;
當然,對于少數能上榜的人來說,這将是一個新的開始。
大批舉子出考場後,立即相約着奔赴平康坊。不管成與敗,這個時候,基本都成定局了,有希望的,要去平康坊們找姑娘們慶祝一下;自覺沒希望的,也要去找姑娘們發洩一下。
李昂他們不用去平康坊,錢實早有準備,提前兩天就請好了一群花姑娘,如今都在李昂家裏等着呢。
衆人回到春風街,門前紅燈籠高挂,南宮紫煙帶着所有人都在門内等着,見李昂幾個車馬返回,紛紛迎出來,除了王二和李七兩個男丁外,一色的女人,真是群雌粥粥,賞心悅目。
“李郎,一切還順利吧?”南宮紫煙一邊斂衽作禮,一邊含笑問着。
燈光下,美人如月,芬芳如蘭,李昂哈哈笑道:“一切順利,走!回家,今晚咱們要喝個痛快!”
李家前堂内,燈火通明,笙歌漫舞通宵達旦,唐宇他們身邊也各依着兩個美人,大家縱情歡飲,直到天近五更,各人都已是六七分醉意,才散去宴席。
李昂回到後院,把南宮紫煙抱上床,幾度纏綿,才相擁躺下。
南宮紫煙縮在他懷裏,喘息着說道:“李郎,今番你若能順利登科………”
“呵呵,本郎君剛才不是已經登科了嗎?”
李昂捏着她粉臉調笑着,她的發絲微微汗濕,粘在額上,臉上嫣紅尚在,餘韻未退,妖娆的身體嬌軟無力。李昂就像野人一般,幸好她出身青樓,侍候男人的花樣多,才勉強應付下來。
李昂一手輕撫着她的身體,一手輕梳着她額上的青絲,認真地說道:“紫煙,這次我若是能名題金榜,一半是你的功勞。這大半年來,你任勞任怨,傳授了我許多知識,這些我心裏有數。”
南宮紫煙連忙說道:“李郎,奴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但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你不争,我也不忘。每個人的路,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我隻希望以後不管是風光,還是落魄,都有你在身旁。”
“李郎…….”南宮紫煙動情地喚着他,玉臂緊緊反抱着他,仿佛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裏,那迷離的星眸中淚光閃閃,“隻要李郎不趕我走,不管世事如何變幻,奴都願跟在李郎身旁,奴去火井時,就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房中私語喃喃,窗外新月如鈎,溫柔的東風拂過紙窗,甯靜而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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