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公主。”
“她?丫頭,你不是說她……..”
按楊男上次所說,壽安公主是粟特美人曹野那姬所生也,因曹野那姬懷孕九月,就生下壽安公主,皇帝惡之,常令着道衣,主香火。
這樣一個不受皇帝待見的公主,能指望她?
楊男瞪了楊昂一眼,小聲地說道:“你有所不知,壽安公主爲聖上所惡是不假,但自開元二十八年十月,聖上命如今的楊貴妃出家作女冠,爲昭成皇太後祈福,并賜道号太真,入住南宮。壽安公主便常往太真宮主香火,是以與貴妃有些交集。”
“哦,是這樣,既然壽安公主與楊貴妃相熟,何以現在還着道袍?”李昂疑惑地問道。
“習慣了。”
李昂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怪異,唐朝的公主,出家做道士的不鮮見,像當年皇帝的妹妹玉真公主李持盈就是一例。
這些公主與其說是出家,不如說是爲了自由。出家做道士隻是披件道袍爲掩飾,其實上…….嘿嘿,反正大唐的女道士,已經差不多成了某種特殊的代名詞。
楊男見他臉有怪異之色,不禁嗔道:“你想到哪兒去了,壽安公主自幼學道,崇尚自然,不慕宮中顯貴,是以沒有找楊貴妃說情。我還是再三央求,她才肯替你去向楊貴妃說情。”
李昂看着楊男,這丫頭爲了他,竟費盡心思想讓他去攀上楊貴妃的關系,這份情,值得銘記。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丫頭,這恐怕還是有些不妥。就算如你所說,壽安公主與楊貴妃有些交情,并且願爲我去說情,可像我這樣的小卒子,朝中衮衮諸公想要收拾我,根本不用上奏皇帝,到時貴妃恐怕也無從得知,總之,光憑壽安公主一句話,我總覺得有點不靠譜,丫頭,要不還是算了。”
其實,真要走楊貴妃的關系,還不如去找虢國夫人、秦國夫人,以李昂與這姐妹花親密無間的關系,比走壽安公主這條路靠譜多了,隻是這事不好和楊男說而已。
楊男見他不以爲意,哼道:“你聽我把話說完。貴妃平生最喜歡吃荔枝,我讓壽安公主給貴妃以你的名義進獻一些荔枝,你再以此爲題賦詩一首,須是上好的佳作,一起進獻。若是貴妃喜歡,聖上心悅,你就等于有了一道護身符。”
聽到這話,李昂不禁脫口吟道:“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楊男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這家夥反應也太快了吧,開口就來。等她回過神來,稍加琢磨立即搖頭道:“不行,不行,這詩不行,得另作。”
“呵呵,我就随口胡謅而已,嘶……..對了,丫頭,你是不是糊塗了?荔枝要到六七月才有,這時候哪來的荔枝,你這計策怕是行不通吧?”
“荔枝從哪兒來你不用管,你隻負責賦詩就行,其他的自有我來辦。”
不會吧,難道現在就有人能反季節栽培荔枝了?喀,這不太可能,或許是用冰塊強凍保鮮?這倒有可能。
不過李昂詢問了幾回,楊男就是故意不說,李昂便也沒有再追根究底。不管怎麽樣,這丫頭有這份心,才是難能可貴的。
李昂思索片刻,說道:“甘露凝成一顆冰,露濃冰厚更芳馨。夜涼将到星河下,拟共嫦娥鬥月明。明月常照瓊樓影,仙株移來伴聖君。落雁羞花真國色,霓裳一曲歌太平。丫頭,這幾句如何?”
楊男聽了,竟露出小小的醋意來,噘着小嘴說道:“你這是在寫荔枝,還在是贊貴妃,前後四句太跳脫,不好。”
“這既是在寫荔枝,也是在贊貴妃,呵呵,我知道不好,不過我就這水準了,你看着辦,不行就算了。”李昂看着她微微露出的醋意,感覺很有趣。
楊男卻是恨鐵不成鋼,不滿地道:“你這人…….我這在想方設法幫你,你自己卻是沒心沒肺的,哼,既然這樣,我不管你就是。”
楊男嘴上如是說,心裏卻已将李昂的詩句記了下來,然後才離開。
李昂追了幾步,叫了幾聲,她隻是回頭白他一眼,也不做聲,唯有遠去的環佩聲在春風中回響。
***
李昂和楊男在玄都觀商議的對策時,大明宮思政殿内,年過六十的皇帝李隆基,盤坐于殿内奢華的坐床上,蹙眉凝思。
歲月不饒人,曾經英風勃勃,開創了開元盛世的李三郎,如今已是兩鬓微斑,一道道皺紋悄然爬到了他的臉上;
但在他那蒼芬老色之中,又有一份異常的堅毅,顯露了他有一顆與歲月抗争,不服老的心。
面對雪片一樣飛來的奏疏,多是保韋堅、皇甫惟明,說白了就是在保太子的。
這讓身爲九五至尊的他心裏異常地發怒。朕還沒死呢,你們就急着去抱太子的大腿了,其心可誅!
等看到左相李适之的奏疏,他的眉頭才微微舒展開來。李适之與韋堅私交不錯,這事他也清楚,好在李适之身爲左相,能做到不因私廢公,就事論事彈劾了韋堅與皇甫惟明私會景龍觀之舉,并建議将二人貶谪出京。
對韋堅的處置且不提,李适之建議将皇甫惟明貶往西域,助波斯王子塞路斯複國,這讓他想起了不久前李适之所上的西域策,以五千唐軍爲底子,再從西域各國抽數萬兵馬,并由各國提供糧饷,外擊大食,内鎮河中,加強對西域各國的控制。
如今大唐軍費開支每年遞增,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内庫收入用在了西域,雖然在西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但同時也成了大唐巨大的負擔。
李适之此策,可讓大唐名利雙收,還能減輕國庫的負責,暗中削弱河中各國的同時,增加了大唐對河中以及整個西域的控制力。對此,李隆基是由衷地欣賞。
他正準備等再有西域小國遣使求救之時,便順水推舟施行李适之的西域策。卻不曾想,自己在謀劃西域于外,有些人卻在謀逆于内,讓其難以安生。
李隆基将奏疏重重地拍在禦案上,驚得殿中侍立的太監宮女又跪了一地。
高力士也匍匐着身體,如履薄冰。李隆基看了看這個曾助自己平定韋皇後和太平公主之亂,忠心耿耿地跟随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莫名一歎道:“高将軍,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不必如此。”
高力士再拜,動情地說道:“眼看大家近日爲國事憂心,夜不成眠,老奴卻不能爲君分憂,已是死罪…….”
李隆基有些心煩,打斷他道:“好了,高将軍起來吧,你是朕身邊的老人了,對朕一向忠心耿耿,朕心裏有數。走,陪朕到殿外散散心。”
“喏!”
高力士與皇帝年紀相仿,他本身比皇帝矮一些,跟在後面又習慣地躬着身,看上去就矮了一個頭那麽多。
兩個一路從與韋後厮殺聲中走過來的老人,一前一後,走出思政殿,漫步于回廊花木間,後面一群太監宮女遠遠跟着,不敢靠近。
前面走着的皇帝,停住腳步,望着萌出新芽的細柳,不經意地問道。“太子之事,高将軍持何看法,不妨說來朕聽聽。”
高士力身體躬得更低,作爲陪伴在君王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他非常清楚,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問,卻暗含着刀光劍影,一字答不好,很可能便是一片血腥。
他慎之又慎地答道:“老奴跟随大家數十年,一路走來,看過後宮裏刀槍相擊,燭光閃閃,殺聲連天,至韋後授首。看見了大家以英風睿智,中興大唐,開創了煌煌盛世,開拓了萬裏疆域。也經曆過三庶人不自量力,帶甲闖宮,冒犯天威,終落得個………
唉,老奴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眼也花了,耳也聾了,還望大家恕老奴年老昏聩,老奴但求能留在大家身邊,照料好大家的飲食起居,國之大事,老奴實不敢再置喙,望大家垂憐……..”
高士力說完,拜倒在地,再三叩首。
他這番話,深深觸動了李隆基的内心世界。尤其是三庶人事件,那是開元二十五年四月,武惠妃突然跑來向他哭訴:太子跟另外二王要謀反,正着鐵甲進宮。
他派了高力士去看,果然見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三人帶甲入宮,不禁大爲震怒,當即下旨射殺三子護衛,随後又賜死三個兒子。
事後,有傳言說是武惠妃派驸馬楊洄謊稱宮中有人謀反,召三位皇子入宮勤王,乃有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帶甲入宮之事。下人都認爲三位皇子是冤枉的,稱之爲“三庶人”。
雖說帝王家最是無情,但人非草木,誰又能做到真的絕情寡義?一日殺三子,每思及此事,李隆基還是心懷感歎。
“好了,高将軍起來吧。”
聽到這句話,高力士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自己脊背上涼嗖嗖的,已是汗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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