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不可能爲了楊钊,真把楊嵘得罪狠了,不然自己恐怕就沒機會等到享受感情投資的回報了。
如何既維護楊钊的面子,又不把李嵘得罪太狠,這還真是個技術活,不好幹啊!
李昂心念急轉之後,對李嵘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右相家的六郎在此,真是失敬,失敬!”
杏花樓的老保暗道,這下糟了!她連忙搶先媚笑道:“六郎,您是什麽身份,何必跟他一個舉子計較呢?若素!若素!快請六郎回房,陪六郎多喝……”
李嵘打斷**道:“邢大娘,喝酒的事等下再說,你一邊去,先别摻和。”
如果說楊嵘對楊钊隻是瞧不起,那麽對李昂那就是極度的憎惡了;
李昂這一站出來,立即把他的注意力引開,等于是替楊钊解了圍。
李嵘立即把槍口轉向李昂道:“李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上次的賬,還沒跟你算呢,你既然自己撞上門來,就怪不得本郎君了。馬邑!”
上次被伍軒打敗的那個馬邑,立即抱拳道:“小的在,請郎君吩咐!”
“把這厮扔到外頭的陰溝裏去,讓他吃個飽。”
李昂望着快步沖下樓的馬邑,心裏暗歎,年輕人真是沖動,話還沒說上兩句,幹嘛就喊打喊殺的呢?
自己隻是想幫楊钊解個圍,沒打算把事情鬧大,這是要逼我上梁山嗎?
今天伍軒沒有跟來,馬邑自恃武功了得,根本沒把李昂這種書生放在眼裏,上來就拎住他的衣領,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他拎出門去。
“放開我!放開我!”李昂一邊大喊,一邊掙紮,但哪裏掙紮得開。李嵘看了,得意地哈哈大笑着。
李昂拳打腳踢着,但他那點力道,對皮粗肉厚的馬邑來說就像是撓癢癢。馬邑桀桀地怪笑着,把他拎到街邊的陰溝邊。
長安城裏的街道兩側,都砌有排水的陰溝,這些陰溝往往深達一丈,溝邊栽着楊柳、榆樹、槐樹。
到了溝邊,李昂一下子抱住旁邊的槐樹,拼命地蹬着腳,馬邑要去掰開他抱着樹幹的雙手,結果一不小心,被李昂蹬到腳彎處,身子冷不防向前歪出,“啊!”一聲驚叫,馬邑裁到了一丈深的陰溝裏。
撲嗵!陰溝裏又是泥又是水,馬邑一頭紮在淤泥水中,手腳并用,但淤泥太深,一時竟沒能把頭拔出來,倒弄得污水四濺。
門邊有不少人跟着出來看熱鬧,包括李嵘的另外兩個手下,這下全都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馬邑怎麽了,怎麽自己先掉進陰溝裏去了。
李嵘在樓裏聽到撲嗵的響聲,隻道是李昂被扔下去了,正得意大笑着,結果随後看到走進樓來的不是馬邑,卻是應該在陰溝裏呆着的李昂。
隻見他臉無表情,一步,一步,那是一步一頓,門外的亮光從他背後照進來,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這讓他看上就像是王者歸來!
李嵘的笑聲戛然而止,指着李昂道:“你……你怎麽……怎麽……?”
面無表情的李昂,突然一聲洪亮地大喊:“不好了!有人掉陰溝裏去了!快救人啊!再不救人就來不及了!”
他這一嗓子喊出,讓樓裏不少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李嵘失聲喊道:“這是怎麽回事?!馬邑!馬邑!你死到哪兒去了?”
李昂縮了縮腦袋,弱弱地說道:“六郎,你的手下一個不小心,掉陰溝裏去了。真的,不信你問問他們,真的不關我的事。”
剛才一樓有不少人跟出去看熱鬧,包括杏花樓的幾個龜公在内,大家在驚訝中回過神來,李嵘的兩個手下滿臉莫名其妙地說道:“郎君,馬邑不小心自己掉陰溝裏去了。”
“自己掉陰溝裏去了?廢物!通通都是廢物!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救人!”這下子李嵘臉都丢光了,最得力的手下,沒把李昂扔陰溝裏,自己倒先掉下去了,這算什麽事啊!
樓裏的其他公子哥兒,此時個個笑得前俯後仰,指着李嵘七嘴八舌地起哄道:
“六郎,你那手下怕是餓了,自己先下去嘗嘗鮮去了。”
“哈哈哈,某活了十七載,就沒見過這麽好玩的事,笑死人也…..”
“六郎,别告訴人家我認識你哈,這也太丢人了!”
“你那手下是叫馬邑吧?我看呢,以後改叫馬屁得了,嘿嘿。”
“六郎,别氣,别氣,有什麽好氣的,又不是你自己掉陰溝裏,看開點。”
“我看呀,就算是六郎自己掉陰溝裏也沒事,反正又不是右相公掉陰溝裏,哈哈哈…….”
李嵘平時仗着其父的權勢,眼高于頂,說話又經常得罪人,人緣很差,長安城裏的公子哥兒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一個個幸災樂禍,什麽怪腔怪調都出來了。
李嵘顔面丢盡,剛剛還叫救人的他,氣得跑下樓來。李昂還以爲他跑下來是找自己出氣,結果隻見李嵘直接跑出樓去,抱起一塊石頭就往陰溝裏砸;
啧啧,這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啊!夠狠!
陰溝裏,馬邑好不容易才把腦袋從淤泥裏拔出來,正在抹着臉上的泥水,突然看到有黑影落下,吓得他連忙退開,又是一屁股坐在爛泥裏。
“你個廢物!還敢躲,看老子不砸死你!”李嵘一砸不中,怒火攻心,又去搬來一塊更大的石頭,幾個手下一看,這麽大一塊石頭砸下去,要砸到的話,馬邑不死才怪,連忙上去勸阻。
“郎君!别……”
前面一個随從還沒說完,就被怒瘋了的李嵘猛踢一腳,撲嗵一下也掉到了陰溝裏,這下沒人敢再上前阻攔了,李嵘舉着大石頭,就像舉着炸藥包的董存瑞,義無反顧地砸了下去。
馬邑真是命大,石頭再次砸偏,他又幸運地躲過了一劫,可剛剛被踢下去的那個家夥,卻是個倒黴鬼,二三十斤重的大石頭,剛好砸在他的腦門上。
啪!一聲異響,李嵘那手下的腦袋頓時開了瓢,連腦漿都出來了。李嵘看到這情景,當場呆若木雞。
“殺人啦!殺人啦!”突然有人大喊起來,場面有些混亂。
巡城的武侯鋪兵丁很快趕到,匆匆詢問了一下緣由之後,見是右相府的郎君殺人,他們不敢拿人,連忙上報京兆府。
京兆尹蕭炅是李林甫一派的人,聽說李嵘殺人之後,他匆匆騎馬趕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唐律疏議》中規定:奴婢賤人,律比畜産。因而奴婢的地位很低賤,但這并不意味着主人可以随意處死奴婢;
《唐律疏議》中還有一項規定: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殺者,徒一年。(期親及外祖父母殺者,與主同,下條部曲,準此。)
如果按律辦的話,李嵘可是要徒刑一年啊,但真讓李嵘徒刑一年的話,李林甫肯嗎?因此,蕭炅急啊,跌跌撞撞地跳下馬問道:“來人啊,把相關人等一起帶回京兆府。”
那些武侯鋪的兵丁這下犯難了,這“相關人等”包括誰呢,要說吧,事情最先是因爲李嵘和楊钊、李昂兩人的沖突而起的,
但要說李昂和楊钊與李嵘殺奴有關,又有些牽強。平心而論,人家楊禦史和李昂毫無疑問是無辜的。
楊钊好歹是禦史,品級雖然差蕭炅很多,但論權重并不差蕭炅太多,他站出來問道:“蕭府尹是不是要把楊某一起帶回京兆府啊?”
蕭炅有些頭大,真把楊钊牽扯進來的話,這事情就鬧大了,他現在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先吩咐一聲:“來啊,把閑雜人等驅離,以免妨礙公務。”
等兵馬把看熱鬧的人群隔開,蕭炅才走上前來對楊钊小聲地說道:“楊禦史,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何必說兩家話呢。此案分明是李家奴仆悖逆犯上,自己掉到陰溝裏,腦袋撞到溝中石塊而死,和楊禦史有什麽關系呢。”
楊钊恨極李嵘,真想趁勢落井下石,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至少現在不行。他強忍下心頭的沖動,對蕭炅說道:“蕭府尹明察秋毫,真是難得。”
蕭炅不敢怠慢,楊钊是禦史,掌有監察百官的大權,這案子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小,還得楊钊配合才行。
“楊禦史,隻要咱們辦好此案,想必李相公定會有所嘉獎,楊禦史你說呢?”
“當然,本官親眼所見,案情經過正如蕭府尹所說的一樣。”
“哈哈,有楊禦史證言,本官辦起案來,那就不會有錯了。”
李昂在一旁聽着,見兩人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案件給判定了,心裏暗歎,看來什麽時候,都有拼爹的啊!
算了,反正自己不受連累就好,至于李嵘,隻要李林甫還是宰相,誰能真判他的罪?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嵘隻怕不會善罷甘休了,不過李昂還真不太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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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大年三十,祝各位親合家團圓,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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