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有一首十尺高的夯土牆,把内外兩院隔開,内院煙火青煙滾滾,人聲喧鬧。外院車馬争馳,呼喝聲日夜不息。
大量的馬車駛進駛出,絡繹不絕。一個個内壁敞開的庫房裏,堆滿了從各地運來的粗鹽。一個個光着膀子的壯漢,喊着号子,合力将一輛炳大車直接推入庫房内,然後把大車上的粗鹽傾卸下來。
“火井謝寶才,三級粗鹽七十三擔二鬥,尾數不計!”
“蒲江劉十九,二級粗鹽六十八擔一鬥,尾數不計!”
大嗓門的賬房一邊記賬,一邊大喊着,一個個貨主擠到賬房的桌邊,親眼看着他把自己的賬目記上才放心。
在庫房邊上,幾頭驢被蒙上了眼睛,像拉磨一樣拉着幾個輪盤。光着膀子的壯漢不斷把庫房裏的粗鹽鏟到輪盤帶動的輸送帶上。
輸送帶很長,直穿過庫房裏側的一道圍牆,将粗鹽輸送到裏面。而在另一邊,同樣有兩三條輸送帶,從裏院輸送出細如沙,白如雪的精鹽來。
裏院到底是什麽什麽情形,外頭不得而知。人們能看到的隻是一條條輸送帶把粗鹽送進去,出來的就是天下無雙的精鹽。
裏院同樣非常寬敞,甚至比外面的庫房還要寬敞,上千口直徑近兩米的大鍋架在空地上,每個鹽工可以管十口大鍋的柴火,火勢熊熊;
而另有人拿着長長的鐵鏟或是在攪拌,或是把熬成的精鹽往外鏟,大家各司其職,繁忙而有序。
白術河上,樹着幾架高大的水車,将河水通過水管送入後院,注入一個高大的水池中,水池又有一道道小渠通向第一口大鍋邊的小水池;
一輛輛獨腳車停在輸送帶下,車鬥接滿鹽後壯漢推往稍高的水小水池傾倒,然後往裏注水把粗鹽融解;
水池上面有木架,有大漢像推磨一樣不斷推動着木架上的推杆,攪動着稀釋後的鹽水;
又有人負責往裏加石灰等物,等粗鹽充分溶解後,打開水池一側蒙有紗布的排水口,直接将過慮後的鹵水排到大鍋裏,以大火熬煮。
上千口大鍋下大火熊熊,把寬達五六十畝的空地薰得得熱浪滾滾,熱火朝天。因爲用粗鹽重新溶解成鹵水時,鹵水的濃度高,熬制起來比用天然的鹵水熬鹽快很多倍。
加上李昂還發明的了用皂莢豆粉和糖投入鍋中,使鹵水迅速凝結成鹽的辦法,更是大大減少的熬鹵所需的時間。
一鍋鍋精鹽熬出來後,再被鏟入獨輪車,推到輸送帶上,輸送到外院的倉庫中。通過這種方面,使外院和裏院完全隔絕,外人根本無法知道粗鹽變成精鹽的過程。
高牆内外,和成管等人帶着狗嚴密把守,防止有人偷窺。
圍牆外頭的白術水邊,建起了一個簡易的碼頭,江上泊滿了舟楫,有的在卸貨,有的在裝貨。
火井縣幾乎所有失去田地的人,都擁到了這裏。在這裏,隻要你有一把子氣力,總能找到一份工作,賣力點的話,養活一家三四口不成問題。
滿面春風的縣令崔寅走在前頭,李昂在旁作陪,身後跟着二三十個新加盟的代理商,看了這繁忙的景象,聽着鼎沸的人聲,崔寅可謂是心花怒放。
此刻的他,眼前已經幻化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繁華的火井城,想像的已經是多年後以宰輔回到火井時的模樣,呵呵呵,哈哈哈……
在此之前,他無法想象,火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煥發出如此的生機。美哉妙也,不可言喻!
現在的火井鹽,俨然成了整個劍南道最大的食鹽集散地。
四方客商紛至沓來,迅速增加的人流量,帶來了巨大的商機。火井城的客棧、青樓、酒肆、日雜百貨、小食鋪、茶肆、櫃坊、典當等等行業也跟着繁榮起來,家家都是客滿爲患。如此喜人的形勢,已經大大出乎了崔寅的預料。
“崔明府,您看這碼頭上忙碌的景象,如今平均每天水陸兩路運來的粗鹽已接近兩萬擔。然後我們最快的迅速轉化成精鹽,轉賣出去。隻是提純的速度還有些跟不上。下一步,我們還想繼續擴大産能。”
“善!甚善!你們有什麽需要,隻要不違背朝廷的政策和律法,本官都會盡量地支持!”
李昂和崔寅一唱一和,一來是爲了給剛加盟的代理商派發定心丸,這話潛台詞是,看,我們公司在火井,有官府大力支持,你們大可以放心。
二來,也是給崔寅宣傳他注重工商的觀念,以期讓更多的人來火井發展。
“這無雙鹽,本官已經派人呈送入京,以這無雙鹽的品質,成爲皇家供鹽當不成問題。你們現在雖是供不應求,但也要預留一些,否則一旦京中派人下來,總不能讓天使等着。”
“崔明府放心,這天大的事,我豈敢有所差池。”
說到這事,崔寅心肝兒就忍不住呯呯跳,因爲一旦無又鹽真成了皇家供品,足以讓他的名字直達天聽。
加上今年火井縣的稅收肯定成倍增長,若再有公孫謹或李林甫幫說幾句好話,說不定皇帝一高興,立即給他官升幾級也是可能的啊!
而對于李昂來說,眼看銀子滾滾來,心裏自然也是空前的舒暢,看啥都覺得順眼,就連路邊沒牙老太太,都感覺身材是那麽的婀娜……..咳咳!
***
從城外回到公司總部後,李昂首先去銀庫查看了一番,銀庫裏金子、銀子、銅錢,加起來合計值上萬缗,放在後世,自己也算是千萬富翁了吧。
李昂越看越樂,因爲這些錢,并不是售鹽所得,隻不過是這次代理商們繳納的加盟費而已。随着成南、花家坳、螳螂坳三地全力開工提純精鹽,可以預見,将來必是金銀滾滾來。
到時錢鋪到門外去怎麽辦?不行,得提前擴建幾個大銀庫才行啊。
李昂仰天大笑了三聲,然後對财務總督李鐵嘴說道:“鐵嘴啊,我暫時沒時間回犀浦,你先給我支三百缗,派人送到犀浦上溪村華家,華老待我如己出,做人不能忘本啊!”
“是,老闆。”李鐵嘴欣然應着,心道跟着這樣的東主,錯不了。
從銀庫出來時,李昂随口問道:“鐵嘴,你去過長安嗎?”
“沒去過,老闆,您要去長安?”
“呵呵,隻是問問。”李昂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麽,但在他心裏,已經開始思考着另一個計劃。隻是出于謹慎,還需要對李鐵嘴繼續考查,才能決定告不告訴他。“鐵嘴啊,咱們還要加強宣傳力度,吸引更多的人加盟進來。”
“是,老闆。”
一切能采取的措施,李昂都采取了,但提純精鹽的技術并不複雜,不管你怎麽預防,估計都難以長久保密。
所以,現在緊要的是,在提純技術洩露出去之前,盡可能多的招攬代理商,這樣光是加盟費,就能先大賺特賺一筆。
同時簽訂好供銷契約後,有了強大的供銷網絡,也可以碾壓那些後來的競争者。
另一方面,那就是有了錢,可以大量收購鹽井,把盡可能多的貨源控制在自己手上。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在一切雖然是風生水起,但若沒有高屋建瓴的眼光,是不可能長久的。
再者,雞蛋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
這時門房的李老頭匆匆進來,把一張貼子交給李昂。李昂打開一看,跟角不禁浮現出一抹笑容來,美人相邀,豈能爽約?
梳洗之後,李昂帶着伍軒,來到城南的一處小院。院前楊柳依依,薔薇朵朵綴滿牆,好一處幽雅的所在。
李昂上前叫門之後,那麗質天生蕭鸾親自迎了出來,将他請進院内的花廳。廳中翠帷茵榻,左經右史,一盆蘭花邊上,一個古筝纖塵不染。雕着蘭花的檀木屏風下,一個鶴嘴薰香爐中飄出淡淡的香煙。
蕭鸾梳着墜馬髻,插着白玉鳳頭钗,身着紫色對襟羅衣,下穿撒花百褶長裙,膚色如玉,清雅脫俗,袅袅柳腰嬌欲折。
“李郎君,請入座。”
“隻要不是入甕就好。”李昂哈哈一笑,脫去鞋子,在客位上跪坐下來,目光在蕭鸾身上流動着。
蕭鸾吩咐下人端上酒菜後,笑道:“奴家首先要恭賀李郎君生意興隆,财源廣進了。”
“同喜,同喜。”嗯,望着眼前的美人,李昂卻不禁又想起了楊男。
“這次奴家算是大開眼界了。李郎君這賺錢的手段,真是前無古人,令人欽佩萬分。今後這劍南道的鹽業,非李郎君非屬。”
“這可說不準,誰能保證将來朝廷不會把鹽鐵茶收歸官營呢?”
蕭鸾乍聽這話,不禁一怔,要知道自隋朝以來,百餘年間,這食鹽都是私營,李昂今日卻突然抛出這樣的論調,豈不教人詫異。
“李郎君過慮了吧?”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蕭娘子想不想聽在下說下去?”
“還請李郎君指望。”
“蕭娘子,何不坐近前來,在下說得累了,還請蕭娘子幫倒杯酒潤潤喉。”
蕭鸾見他又擺出了肆無忌憚的模樣,但心裏着實想聽聽他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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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晚被蚊子咬得好慘,而且好詭異,開燈看不到蚊子,點電蟻香不管用,整夜沒睡好,早上起來,眼睛紅腫跟桃子似的,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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