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仇兼瓊和宰相李林甫關系不怎麽好,如果章仇兼真的是想以公孫靖宇爲籌碼,與吏部侍郎公孫謹讨價還價,那就絕不能真讓公孫靖宇死在使牙裏。
而公孫靖宇能不能盡快出來,對李昂來說關系重大,邛州那邊是其一,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巡察禦史廖仲南也需要解決。
廖仲南雖然在火井被弄得灰頭土臉,但他到底是朝中禦史,有直達天聽的能力,如果僅以崔寅的湊報層層上報,要慢上好多,一旦讓廖仲南的奏章先到,有了先入爲主的印象,到時崔寅這邊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崔寅若倒,就算幹掉了邛州的盧兆義,李昂的發财大計也很難在火井順利推行下去。
李昂和公孫長治、化吉趕到使牙,因爲使牙不讓進去探望,李昂隻得買來一隻燒雞,然後偷偷在雞肚子裏塞了張字條。
“公孫管家,你趕緊找人送進去,多塞點錢,爲了防止他們拿了錢不辦事,必須證明你們家郎君拿到燒雞後,再給另外一半錢。”
“李郎君放心吧,人雖然見不着,但要送點東西給小郎君,他們倒是不會爲難,某塞些錢,索要某家小郎君的收條就是了。”公孫長治說完,自去與使牙那些看守交涉去了。
劍南節度使衙門,是劍南道最高權力機構,因節度使管理的是軍鎮,軍事意義大一點,因此節度使衙門雖然巍峨氣派,但人們還是習慣于稱之爲使牙,而不稱衙門。使牙和将軍的牙帳有相近似的意味。
節度使受職之時,朝廷賜以雙旌雙節,得以軍事專殺,行則建節,府樹六纛(大旗),集軍、民、财三政于一身,威儀極盛。
自開元以來,大唐逐漸形成平盧、範陽、河東、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四鎮、北庭伊西8個節度使區,加上劍南、嶺南共爲10鎮。
劍南是抵禦吐蕃,壓制南诏的前沿,常駐兵力39000人。以兵力多寡而論,在大唐十大軍鎮中排名第五。
李昂幾人在使牙門邊等着,望着那六杆随風翻卷的大旗,以及門前那殺氣騰騰的士兵,一種強大而威嚴的壓力油然而生。
這讓李昂突然有些從軍的沖動,行則建節,府樹六纛,統帥三軍,金戈鐵馬,男兒大丈夫當如是也!
在此以前,李昂一直想做個私鹽販子,壟斷劍南道的食鹽生意,過着富裕滋潤的逍遙生活。但這一刻,站在這節度使衙門前,強權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感觸良多。
這不是美國,商人有強大的政治能量。在這大唐商人地位低下,錢多真不算什麽,反而可能成爲别人眼中的肥羊。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橫行火井,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看似手段不凡,其實如果沒有公孫靖宇的強權爲恃,自己還能這樣嚣張嗎?
而現在公孫靖宇一被關進使牙,自己立即束手束腳,這也讓他深感大樹下雖然好乘涼,但也有可能是“南有喬木,不可休息”啊!
李昂一時思緒萬千,望着使牙前的大纛久久不語。
這時一個身着淺青色官袍的官員從使牙裏出來,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滿面滿帶春風,走到李昂他們附近時,竟忍不住興奮地擊掌笑道:“哈哈哈…..我楊钊總算時來運轉了,快哉!”
聽到楊钊這個名字,李昂不禁好奇地看了看他那得意忘形的身影,公孫化吉撇了撇嘴說道:“看這厮得意的樣子,一準是抱上了章仇兼瓊的大腿。”
“化吉,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這厮是新都縣尉,綠豆大的官兒,名叫楊钊,好賭成性,某還赢過他的十八缗錢呢。”
“新都縣尉楊钊?”
方濟的娘就是傳出與楊钊有染,李昂當然聽過此人,而且他對唐史多少有點了解,知道楊國忠發迹前就叫楊钊。
“楊少府,請留步!”李昂突然叫了一聲。
普通老百姓不敢靠近使牙,這大門前一片肅靜,李昂這一聲叫喚,二十步外的李钊聽得十分真切;
他停下腳步扭頭望來,卻不是看李昂,而是看公孫化吉。因爲在李昂、伍軒、公孫化吉三人中,他隻認得公孫化吉。
“化吉,請他吃酒。”李昂一邊小聲地吩咐公孫化吉,一邊走上去,一揖道:“楊少府,在下李昂有禮了。”
“李昂?”楊钊疑惑地問道。
公孫化吉見他托大,立即不爽道:“楊钊,别給臉不要臉,連我家小郎君在李郎君面前,都得躬身施禮,你就大咧咧的站着受李郎君這一禮?怎麽着,抱上了章仇兼瓊的大腿,就以爲自己了不起了?某告訴你,别看章仇兼瓊在劍南是個人物,到了長安,他算哪根蔥?”
公孫靖宇在成都,一向是八腳螃蟹橫着走,連他都得對李昂躬身施禮的話,那李昂是什麽來頭?
這下楊钊真不敢托大了,回了李昂一禮,說道:“咱們互素不相識,李郎君叫住某,不知有何貴幹?”
“貴幹不敢當,就是想請楊少府吃頓酒,不知楊少府可願賞這個光。”
“實在抱歉,某眼下有事……….”
“怎麽着?”公孫化吉立即擋到楊钊面前,這哪裏是請,說是綁票恐怕更适當一點。
楊钊很清楚公孫靖宇的後台有多硬,就連劍南節度使都不敢輕易得罪,他是個善于見風轉舵的人,見公孫化吉不肯罷休,隻得應邀。
成都東市,蜀香樓。
雅緻的包間裏,隻有李昂與楊钊跪坐對飲,楊钊弄不清他的來頭和用意,很少說話,李昂連敬了他幾杯,才開口道:“在下稍通相人之術,李少府相貌堂堂,英姿勃發,機敏過人,可惜前半生時運不濟,不過……..”
楊钊随口問道:“楊郎君有話不妨直說。”
“楊少府十年之内,必位極人臣,一身兼四十餘職,不過十年之後嘛!則有一場大劫,若化解不當,便有性命之憂。”
楊钊這下開始上心了,誰都愛聽好話,李昂說他十年之内,必位極人臣,這難道預示着這次進京會一切順利,甚至從此飛黃騰達?
隻是位極人臣,身兼四十餘職,這可能嗎?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楊钊剛剛在使牙看到了一線希望,一出使牙,李昂又說這樣的話,而他絕對不可能知道剛剛在使牙裏章仇兼瓊說些什麽,難道這隻是巧合?
“哈哈哈……..楊少府不必在意,相面之術在下隻是稍通,稍通而已,在下的話,楊少府不必太過于在意;
不過,楊少府将來若真位極人臣,身兼四十餘職之時,千萬别忘了我的後半句話就行了。來,我再敬楊少府一杯。”
見李昂把話岔開,楊钊也便沒再詢問此事,李昂太年輕了,怎麽看也不像能窺破天機的高人。
對他說的話,楊钊也聽過了也就過了。
他倒是對李昂請他吃酒的用意很在意,忍不住開口問道:“李郎君請某家來,不會就是爲了說這些吧?”
李昂爽朗地笑道:“楊少府可能誤會了,在下這次請楊少府來,還真就是爲了和楊少府說說面相,沒有其他用意,硬要說有,那就是想和楊少府交個朋友。來,楊少府請!”
楊钊莫名其妙的吃了一頓酒,然後告辭。
李昂自始至終,還真沒有再說其他事,甚至沒提公孫靖宇,讓楊钊納悶不己。
第二天下午,不出李昂所料,絕食了一天半的公孫靖宇,就成功走出了使牙。
見到李昂那一瞬間,公孫靖宇就忍不住沖上來,給李昂來了個熊抱,大笑道:“大哥!某…………餓死了!”
“哈哈哈!爲兄先帶你去吃一頓,接下來,咱們兄弟要大幹他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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