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白天路上人來人往,不好下手;或許是那些想殺李昂的黑衣蒙面人一時沒有打聽到他的行蹤,總之,李昂坐着華老頭的牛車平安回到了犀浦縣上溪村。
趙上益派來的人白白跟了李昂一路,所謂的黑衣蒙面人卻沒有出現,不免非常失望。
上溪村位于成都西面,離城不到十裏,隐隐約約已經可以望見成都城牆。村子因座落于浣花溪邊,因而得名上溪村。
上溪村有兩百多戶人家,華老頭家就位于村東頭,三間瓦房臨水而建,瓦房前頭左右還各有兩間廂房,與屋圍成一個小院,院門前栽竹,屋後是桑林,右邊山牆外還有一株要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梧桐樹,這院落在村中算是中上之家了。
院門的小路出去不到二十米,便是蜿蜒清澈的浣花溪。岸邊的柳樹已經萌發出新葉,依依拂水。柳樹下有青石砌成的埠頭,有六七個女子正在埠頭上洗衣,不時傳來話語聲。
浣花溪在華老頭家門流出去不遠,便轉向東南流去,而在轉折處有一條支流,連通着東北一面數十畝寬的湖水。湖的那邊,依着半坡建着一棟大宅,重門深院,層層而起,有隐隐的鑼鼓聲和哭聲從大宅那邊傳來。
華老頭跳下牛車,和埠頭洗衣的幾個女子寒暄了幾句,然後對李昂說道:“看到沒有,湖那邊便是方家。他家原本在村的西頭,三年前那買下湖對面的坡地,大興土木,這宅子門戶向西,不吉利啊,這才幾年,便遇上了這樣的大難,唉!”
“華老,你不是說趙家和方家一起争過一片山林嗎?趙家在哪兒?”
“看到方家後面那道坡沒有?翻過那道坡隔不到兩裏,便是趙家所在的下溪村。”
“哦!”
“小秋,快點把藥材搬進屋。”
“是,阿翁。”小秋是個腼腆的少年,五官長得有些醜,總是習慣低着頭,一路上李昂很少聽到他說話。
“華老,您先歇着吧,我來搬。”李昂一膀子的力氣,一下子抱起一大包藥材,頓時空了半車,“小秋,藥材放哪裏,你先頭帶路。”
華老頭見他這麽好使,很是欣慰,一邊到前頭領路一邊大喊道:“老婆子,我們回來了,老婆子!老婆子!”
院内跑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來,穿着交領上衣,百褶裙,一副小家碧玉的俏模樣,跑上來挽住華老頭的手親熱地叫道:“阿耶,你可回來,太好了!”
堂屋裏走出一個老妪,估計是眼睛有問題,要用棍棒探路。少女又連忙跑回去攙着她,她邊走邊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鬼!這位是........”
老妪一聲“老鬼”叫的,那叫一響,估計半邊村都聽到了,李昂注意到她眼睛有一層白蒙蒙的東西,應該是患了白内障之類的疾病。
“老婆子,這位呀,叫李昂,路上認識的,暫時在咱們家先住下。”
“大娘,小子有禮了。”
“哦哦,辛苦你了,你快先把藥材放下。”
李昂就這麽在華老頭家住了下來,華大娘當着李昂的面沒說什麽,但晚上卻能聽到在上房私下裏盤問華老頭李昂的來曆,最後還罵了華老頭幾句。
東邊的兩間廂房是藥庫和診室,李昂和小秋便住在西廂。小秋也是上溪村人,父母死得早,華老頭見他可憐,加上兒子不孝,跑到隴右從軍去了,家裏剩下老兩口冷冷清清的,華老頭便把小秋叫過來同住,幫着打點下手。
李昂問了他許久,他才吱吱唔唔說出這些,李昂也懶得問了。天剛黑便下起了雨來,雨點打在瓦面上的聲音嗒嗒作響;
李昂躺在床上睡不着,推開窗看了看,村野間一片漆黑,除了滿耳的雨聲,連湖對面方家的打喪鼓都聽不到了。
按華老頭所說,想落籍需得上下打點,要花不少錢。李昂身上這幾貫錢肯定是不夠的,而對李昂來說,目前最急于解決的便是戶籍問題,否則一旦被官府查到,總是件非常麻煩的事。
怎麽快速賺到一筆錢呢?李昂躺在床上思索着,穿越人士都愛搞點小發明賺取第一桶金,李昂搜索枯腸,也沒想出能發明點什麽。
要不再找趙上益訛一筆......得,還是算了吧,那家夥可不是好訛的。想到趙、方兩家的事,李昂又不禁想起了那些要殺他的黑衣人;
從趙家兩兄弟的表現來看,那些黑衣人不像是他們派出的。方家是苦主,更沒理由派人殺自己啊。
這件事李昂琢磨了好幾天,總覺得其中充滿了詭異的味道,怎麽也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機。
第二天一早,李昂便起了床。勤快的華小妹已經做好了早餐,又是一些蒸餅,不過裏面加了些春韭和剁茸的魚肉,吃起來很香。
華小妹倒不怎麽怕生,見李昂喜歡吃,便多塞了一個給他:“你塊頭大,這個也給你。”
“多謝小妹,哥哥今天要進城一趟,你有什麽想買的嗎,我給買回來。”
“不要,不要,沒有!”華小妹連忙搖頭。
華老頭把一個蒸餅吃完,抹了嘴問道:“小兄弟要進城去?”
“不瞞華老,我想進城去看看有什麽賺錢的門路,我這麽一個大塊頭,總不能讓華老養着,再說了,我還急着籌錢落籍呢。”
華老頭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便給他指了路,臨了叮囑他早點回來。
李昂一個人上路,走了近十裏地,好不容易來到成都西門。那高高的城樓巍峨聳立,城外有十多米寬的護城河,進進出出的人流十分擁擠,城外還有富貴人家的豪華馬車,載貨的大車、挑菜的農夫,挑柴的樵夫,背着魚簍的漁郎,趕集的鄉民等等都擠在外頭等着入城。
李昂好不容易擠到前頭,卻發現城門有官兵在檢查出入的行人,這下子他郁悶了,作爲“偷渡客”,李昂可不敢送上去讓官兵盤查。
他拉住一個拉車的問道:“這位兄弟,平日城門都盤查得這麽嚴嗎?”
拉車的急躁地答道:“哪能呢,聽說是城中出了命案,才盤查得這麽嚴的。”
“哦,原來如此。”
李昂在城外等了許久,眼看官兵沒有放松盤查的意思,隻能怏怏地折返,心中落籍的迫切感愈發強烈了。
李昂經過下溪村的路口時,正有七八騎奔出來。還真是冤家路窄,帶頭的不是趙老二趙上臣是誰?這厮滿臉戾氣,一見李昂立即怪腔怪調地說道:“巧了!給我打!”
這家夥張口就喊打,不待李昂開口,跟着趙上臣的七八個随從立即沖過來,馬鞭直往他身上抽。李昂飛快地騰挪,躲過了兩根馬鞭,卻沒能躲過第三根。“啪”的一聲,背上頓時火辣辣的疼。
李昂心頭大怒,雙臂護住頭臉,對落在身上的鞭子全然不理會,暴吼着從幾匹馬間狂沖而過,看似輕巧地在馬轅上一個蹬踏,縱身一躍,整個身體竟躍起來兩米來高,然後借着重力加速度徑直向趙老二撞去。
趙老二大驚失色,雙手一按馬背滾落馬去。李昂飛縱而來,近一尺長的金刀噗的一聲沒入馬背,雙腳再狠狠地踢在馬背上拔刀翻縱而出,那匹馬悲鳴一聲,轟然倒地,鮮血狂噴。
趙老二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逃向他的随從。七八個随從也是大驚失色,不及掉轉馬頭,便紛紛拔刀躍下馬來,有的護着趙老二,有的發狂地向李昂沖來。
擒賊先擒王這招沒有奏效,李昂立即大喊:“小叮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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