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神揚着雙斧,心緒猶如觸底反彈一般,目光重變得炯炯有神。
“阿神,你說得沒錯,爲生民立命,能夠如先賢古神一般戰死疆場實乃我輩之幸,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好,就讓我們一起戰至終章!”
阿來撐着地面,勉力站了起來,用稍恢複的氣力運功震散了一身的污血,漫漫血霧中一身銀白的衣衫重新激蕩飄逸起來。
“嘿嘿!大哥,這等充英雄、當好漢的機會,你可不能忘了小天。大哥,你要永遠清清楚楚地記着,小天我才是你麾下第一馬仔,我才是你的頭号小弟。”
黎天跳将出來剛剛說完,話音還未落地,便被一隻纖細嬌美的玉足一腳給踢開了。
“臭黑炭!當着我的面,你敢說你是第一?你敢說你是頭号?”
黎天穩住身形剛欲爆發,擡頭就看見了身材勁爆,玉指正指着自己的阿嬰,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似得沒了脾氣。
“呃……,嘿嘿嘿,姐,我錯了,我錯了,你是第一,你是頭号!”
“噗嗤……,得意忘形,真以爲沒人能治得了你?”
炏兒沒憋住,笑出了聲來。
雪兒與流白離沒有理會幾人的打鬧,一左一右上前攙住了阿來。
“夫君,雪兒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椁,你我皆是死過一次的人,上次你把雪兒丢下獨自去了,此番你就休想再得逞了!”
“哥哥,你在關上,我在關下等你!雨來,我在水中等你;雪來,我在冰中等你。你逝去的殇,我已嘗過一次,這次也該換做你來嘗,我不想屍首填了那肮髒的獸口,我等着你親手将我埋葬!”
阿來默然,沒有說話,重重點了點頭。
龍皇與宙,依舊表情凝重地望着關外,而無憂,微笑如初。
“呐!小子,你們都等着去赴死,本大人不攔着,不過本大人遠遠還沒活夠,本大人可不會陪着你們慷慨赴死,到最後本大人要跑的時候,你們也不能攔着本大人我才是。”
西帥這頭賴驢,都這時候了仍然沒個正行,呲着牙一臉戲谑地看着阿來。
“你滾滾滾……,到時候死都死了,誰有工夫管你這頭賴驢,你最好現在就給小爺我滾蛋!”
要不是氣力還沒恢複,阿來真想現在就把他一腳踢飛。
懶得與這頭驢怄氣,阿來擡眼遠望城牆,長達萬裏的離蜚關上,入目的盡是武修者的遺骸,斷臂殘肢枯枝亂葉一般錯綜交疊在一起,一眼能望到的骸骨,沒有一具是完整的,他們全部都被沁涼的雨水澆透,生前的熱血凝固,再沒了絲毫的溫度,雨後涼風漫卷之下,不勝凄涼,眼前這處處的慘烈,讓阿來心口再次說不出的沉重。
“阿神,小天,他們都是我人界真正的英烈,在關内尋處風水寶地爲忠魂埋骨,如果人界能夠在這場浩劫中幸存下來,願他們來世都能托生到好人家,有享不盡的榮華。”
遙指着城牆之上,淚眼婆娑,從不輕易掉淚的阿來,已然哽咽。
一具具屍骸從城牆上被運下,搬到了離關隘不算遠的地方,那是西帥親自選好的風水寶地,陣亡的人數太多,是以小天帶人把葬坑挖得極大極大,這麽多的屍骸也沒辦法一一爲他們準備棺椁,隻能将他們整整齊齊地安放在葬坑裏面埋了算完。
在古武子弟盡心的搬運下,城牆上所有陣亡的英烈終是全部被安放到了葬坑之中,不少屍骸是古武子弟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拼湊完整的,而更多的是無論怎樣再也不可能完整的了。
看着遍布葬坑的那些骸骨,阿來再次悲從中來,他眼眶中含着熱淚把手一揮,仰天高吼道:“封土!”
泥土飛揚,數以萬計英烈的屍骸将被永遠地塵封在這兒,塵封在這距離蜚關不算遠的地方,封土壘得很大很高,像座新崛起的山峰一般矗立起來。
所有在關内駐紮的人們,無論是人界之人,還是魔界中逃亡過來的人們,紛紛自發地來到了封土前,無不眼中蘊着淚光,這些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永遠地躺在了這兒,安靜又凄涼。
在這場浩劫之下,他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或許就在不遠的将來,他們也将如這些英烈一般躺在這兒,他們更不知道這片天地是否能夠幸存,假如這片天地被蠻獸徹底摧毀或是占據,那麽他們就連來世也不存在了。
許多人擡頭望着高高的天,在那高天之上有個天界,天界中住着的是古往今來所有白日飛升成功的上仙,現在人界遭逢如此大難,他們不知道那些上仙、金仙、天仙們在幹什麽?本爲守護蒼生而追求的仙道,仙道有成之後,卻緣何看不到他們的守護?
不滿的情緒迅速地蔓延開來,人們再一次開始怒罵蒼天,罵天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一時間怨氣猶如實質的狂風,朝天沖去。
漫天的喧嚣怒罵持續了很久,直到被阿來一聲震徹關内的高宣打斷。
“英烈豪情入霄雲,一抔涼土葬忠魂;天不行健何必尊,吾自混然地勢坤。拜……”
阿來立身在最前,高宣完帶頭朝着沒有墓碑的封土拜去,關内所有人無不雲集跟拜。
“再拜……”
“三拜……”
山呼海嘯,人頭攢動,場面難以言喻的壯觀,連靜遠也不得不驚歎,作爲人界最大帝國的君王,他都未曾受過這等尊崇,那是獨屬于英烈們的榮光,相信他們到了九泉之下,也應眼中含笑吧!
三拜過後,就在阿來收拾心情準備找衆人商讨後面防守計劃之時,關内天際陣陣轟鳴之聲傳來。
鋪天蓋地的離器群,一波接着一波,猶如急襲而來的濃雲一般,瞬間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