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語出,關内所有仙道修者盡皆嘩然,尤其是那些曾經擁有古戈者,心道怪不得他們無法驅動古戈,原來古戈是靠武道精神力才能驅動的靈寶。
如同小山一般的古戈兵器堆,很快就被神情火熱的武修之人搬空,他們平日裏受盡了仙道修者的鄙夷與欺淩,從未感覺像今日這般揚眉吐氣過,就算下一刻緊接着戰死,他們也覺得此生值了。
在這種心情的影響下,他們意氣風發,鬥志昂揚,眼前那些猙獰的蠻獸仿佛變得不再那麽駭人,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古戈,迎頭朝着一頭頭即将攀上城牆的蠻獸怒劈而去。
一時間,蠻獸凄吼連天,獸血漫天噴濺,一頭接着一頭的蠻獸摔落在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原本的守軍,包括那些地仙境的大能者全部都驚呆了,他們耗盡了仙力都無法擊傷的蠻獸,此刻竟被那些他們曾經視之爲凡民的武者成片成片的收割,這讓他們從心理上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非他們之功,是他們手中的古戈之利,給我一件古戈,我一樣能斬殺蠻獸。”
所有先前的守軍心中都如是想着。
可就算他們心中再這麽認爲,他們還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個從半空中飄身而下的年輕人,那個被所有人稱爲帝尊的年輕人,那個此時正一拳轟殺一頭蠻獸的年輕人。
他的長發恣意飛揚,他的長袍随風獵獵,他的身姿淩絕灑然。
從雷霆出現瞬殺一頭蠻獸,到成爲所有人的主心骨,他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他隻用了寥寥數語。
他仿佛具有天生的領袖氣質一般,隻要他站在那兒,便無人可掩蓋住他的光芒。
成片成片的蠻獸倒在了城牆之下,蠻獸軀體之重,砸得大地不住的顫動,整個離蜚關也跟着在晃。
随着越來越多的蠻獸死去,後方奔襲而來的蠻獸反而不着急繼續發起沖鋒了,它們神情貪婪地看着眼前的獸屍,嘴角挂着垂涎,繼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它們吃的仿佛不是同類的屍體,而是這世間最誘人的美食一般,淋漓的獸血挂在獠牙之上,閃着刺眼的紅芒,即使是身處戰場之上,也阻止不了它們的瘋狂。
空中血腥氣味彌漫得更濃,濃到刺嗆,即使是身爲武修之人,看到這幅血腥的景象,也有不少開始忍不住嘔吐起來,更不用說後方那些仙道修者了,那些仙道修者早已彎如蝦米,嘔吐不止,竟是連看都不敢再看向關外。
死去的蠻獸殘魂,猶如陰雲一般,彙聚到半空之上,嗖然被拽扯向後方的荒漠,轉瞬即逝,即便阿來第一時間就展開神識去包裹,可依然沒能搶過後方荒漠中那暴襲而來的掠奪。
那暴襲而來的靈魂氣息,漫天的兇威,阿來很清楚,那是屬于域外領主慝丂暜的,隻是阿來暫時不清楚的是,慝丂暜将這些域外兇獸死後的殘魂救回去作何打算?
越來越多的蠻獸加入到了搶食的行列,數量如此之多,由不得阿來不注意,那些吃飽了的蠻獸,顯得志得意滿,一根尖刺從它們背上徒然生出,所有吃過同類屍體的蠻獸背上,此刻都赫然是兩根尖刺豎立。
更令阿來詫異的是,這些兩根尖刺蠻獸,在背上新的尖刺生出以後,它們沒有選擇進攻,而是慢慢得向着後方退去。
一絲不妙的感覺,萦繞在阿來心頭。
“難道說,吞吃了同類的屍體,它們在進化不成?那些被慝丂暜救回去的殘魂呢?難道也被它吞噬了不成?”
想到此,阿來頭皮一陣陣發麻起來,蠻獸殺死的越多,存活的蠻獸吞吃的也會更多,進化得也将越強,至最後,會進化出一個什麽樣的怪物出來?
說不好最後一頭存活的蠻獸,将會進化成堪比當初慝丂暜完好時的存在?
真到那時,自己該怎麽辦?阿來實在是沒有自信,能夠滅殺得了完好時的慝丂暜,畢竟曾經的慝丂暜,幾大古神聯手方才毀掉了它的肉體,而它的殘魂依舊活到了現在。
現在自己的實力,比當初任何一位古神都不如,如果猜測成立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看着漫山遍野的蠻獸,阿來憂容滿面,這些進攻離蜚關的蠻獸,不殺肯定是不行,而殺了,就等于是幫助它們無止境的進化,最終将會進化出來一頭超級兇獸,一旦到最終,對這片天地而言,無疑是滅世的災難。
城關之下,獸吼連連,死去的蠻獸屍體已經被吞吃幹淨,漫山遍野的蠻獸重整隊列,新的沖鋒已然開始,阿來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多想。
“所有人聽令,殺!”
阿來站在主關之上,将擠上前來的蠻獸一拳拳轟殺,确如阿來意料的一樣,這些發起沖擊的蠻獸,皆是一刺蠻獸,而那些生出二刺的蠻獸全都撤到了蠻獸群的最後方,遠遠地觀望。
在阿來勇猛地帶動之下,那些武修之人依舊神情激昂,奮力地揮舞着手中的古戈砍殺着,可阿來還是敏銳地察覺,他們之中有些人握着兵器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更有甚者,由于體力下降,動作遲緩,沒等砍殺到蠻獸身上,已被蠻獸一爪拍爛,或被蠻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一口吞吃,傷亡已經開始,形勢越發嚴峻,阿來已顧不上再去轟殺更多的蠻獸,他不得不如狂風一般,四下去封堵缺口,在長達萬裏的離蜚關上散開的神識,一刻也不得閑。
城關下漸漸堆滿了蠻獸的屍體,阿來帶領着所有的武修,十分艱難地抵擋住了蠻獸的這波沖鋒,後繼而來的蠻獸新一輪的吞咽又開始了,像是赴饕餮盛宴一般,不過這也恰好給了所有武修再次喘息的機會,如果沖鋒一直繼續,别說他們因爲體能下降而造成的防守失誤,就隻那堆滿城牆下的獸屍,也能讓蠻獸輕而易舉地爬上城牆。
所有武修激昂的神情慢慢變得灰暗,這樣苦苦的堅守好似永無止境一般,他們看不到蠻獸撤退的迹象,他們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他們紛紛癱坐在城牆之上,大口地喘息着,全身早已被獸血澆淋了個通透,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黏糊糊的,腥臭的氣味讓他們忍不住直欲嘔吐,可肚腹中在之前早已吐空,現在他們實在是吐無可吐了。
靜遠走到了阿來身邊,看着同樣一身是血的阿來,笑了,笑得極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爲皇極帝國現任帝王,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感覺自己是那麽的無能,無能到尚不如一個普通的武修之人。
他唯有苦笑,來掩飾自己的尴尬,身爲最大帝國的帝王,他沒有一絲能力去保護他的子民,他沒有一絲能力去斬殺蠻獸,哪怕隻斬殺一頭,也會讓他羞愧的心能有一點點好受。
阿來滿是血的手拍了拍靜遠的肩膀,給了靜遠一個心安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放心,一切有我!”
這讓靜遠尴尬羞愧的心安甯了不少,阿來身上如同有魔力一般,隻要阿來在,靜遠就感覺如同有個像大地一樣厚實的靠山存在,讓他無懼任何災難,靜遠再次笑了,這次笑得很釋然。
看着靜遠臉上的笑容,阿來心中有着說不出的苦澀,情勢到底有多危急,隻有他自己清楚,他不知道那些武修還能堅持多久,有一點他很清楚,他們離窮途末路不遠了,等到所有武修都累到癱倒,隻剩下自己的時候,就算自己再強又能怎樣?自己終究不可能靠一己之力能守得住這長達萬裏的離蜚關。
到那時,城關被攻破,鋪天蓋地的蠻獸湧入關内,對于關内的人們來說,末世就算真正地降臨了。
阿來可以預見這一切,但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因爲他是所有人的信心所在,一旦他表現出任何一絲不安,所有人剛剛豎立起來的信心就會瞬間坍塌,那樣城關将會被攻破的更快。
城關下蠻獸的屍體越來越少,更多的二刺蠻獸進化出來,它們搖頭晃腦,它們志得意滿,它們晃晃悠悠就像喝醉了一般慢慢向後退着,阿來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無可奈何,他知道,等到城關下蠻獸屍體再次被吞吃幹淨的那刻,就是蠻獸們再次發起沖鋒的時刻。
很快,震天的獸吼又一次響徹關外,滾滾的煙塵泛起,大地在蠻獸的奔襲之下再次開始顫動,蠻獸們新一輪的沖鋒已然開始。
城牆上所有參與防守的武修之人,拄着手中的古戈站起,再不見了激昂的神色,他們絕望地看着關外,看着那些奔襲而來的茫茫多的蠻獸,他們心中很清楚,上一輪沖鋒已經是硬撐下來的,這一輪的沖鋒,無論怎樣他們也堅持不下來了。
不少人眼圈開始泛紅,紅得像他們一身的血色一樣,有晶瑩的淚滴無聲地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