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大約一日的時間,阿來等人已經來到了中州最北,眼前蒼莽的崇山峻嶺之間,一條長龍很快吸引了阿來的注意。
看着眼睛緊盯着長龍的阿來,流白離走到了阿來身邊,手指着那條即便在無盡的高空中看着仍顯得巍峨無比的長龍說道:“那就是離蜚關了,有道是萬裏離蜚風雨橫,直叫戰火皇心冷,據傳北州大陸民風彪悍,鼎盛時與中州的戰争從未停止過,北州大陸上的衆多國家,一直妄圖染指中州,直到女帝一統了中州,建立了皇極帝國,女帝打退了北州大陸所有國家的入侵,而後下令修建了這離蜚關,從此以後,北州大陸再沒有任何國家敢出兵跨越此關。”
女帝麽?随着流白離的訴說,那個精才絕豔,孤獨窮盡了歲月,長得比雪兒還絕豔的女子,再一次從阿來的腦海間浮現而出,而今,天人已逝,化作了一顆果實,安靜地盤在阿來的眉心中,無聲又無息,眼前那條巍峨的長龍,在阿來眼中越來越模糊,阿來鼻中蓦然湧出一股酸澀,拳鋒緊緊地攥了起來。
“那一萬名人界孩童,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定會從魔君手中搶回來。”
阿來在心中暗暗發誓。
與阿來一般盯着萬裏長龍出神的,還有龍皇。
“阿來,你也不用太過心憂,過了此關,我們就到北州地界了,跨過北州,越過萬裏熔岩火山,我們就到魔界了,如此算來,現在我們已經是行程過半了。”
看着一臉凝重,出神的阿來,流白離竟主動牽起了阿來的手,再度安慰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阿丫!”
阿來轉頭,看着流白離,露出了兩排皓齒。
“天呐!怎麽會這樣?難道那傳言竟是真的?北州,北州真的被荒漠完全吞噬了?整個北州全完了麽?”
流白離突然一聲驚呼,連面色都變得慘白一片。
阿來趕忙轉頭去瞧,隻見離蜚關下崇山峻嶺之外,現在能看到的,除了白茫,還是白茫,在驕陽的照射下,折着刺目的光,白得如同西極的冰雪,不過阿來清楚,那不是冰雪,那是荒漠的沙,無論烈日還是寒月下,都像是雪的沙。
“這就是它複活的迹象嗎?”
頂着眼前刺目的白芒,前塵種種,不斷地從阿來腦海間滑過,阿來心中一片了然。
“那個詭異的瞎婆婆,口中将要複活的它,就是指的這片荒漠吧!而這片吞噬了北州的荒漠,最初就是那片叫做寂的生命禁區吧!而這片生命禁區,就是吞噬古神-寂,吞了域外領主碎裂的獸體還有神魂最終殒身于此形成的吧!如此看,千百萬年以後,不是吞噬古神把域外領主吞噬了,隻怕是吞噬古神被域外領主反吞噬了吧?現今它把整個北州全部變成了荒漠,沒有繼續進行擴張,說明它爲了複生所需要的能量夠了吧?如此看,離它蘇醒的時日應該也不遠了吧?可是,我該如何阻止它蘇醒呢?或者說,它蘇醒了我該如何才能徹底消滅掉它呢?它又藏身在這片無盡荒漠中的何處呢?它現在是種什麽樣狀态的存在呢?……”
心中了然歸了然,可阿來發現,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沒有答案。
“義父?大紅?眼前這一切,你們怎麽看?”
阿來知道,他心念中所想的一切,老雜毛和大紅肯定能聽到,這些問題,隻靠他自己去想,他實在是想不出答案了,不得已,阿來在心念中問道。
可是,心念中半絲回應沒有。
阿來苦笑了一下,轉而回頭看向了西帥,這頭神奇的灰驢,知道的恐怕比老雜毛隻多不少。
“西帥大人?眼前北州盡成了荒漠,你如何看?”
“耶!這般離奇的事情,本大人怎會知道?再說了,此事和本大人八竿子打不着丁點關系,本大人費這個腦筋幹嘛?這一路舟車勞頓給本大人累的,本大人得去後面好好地睡一覺了。”
西帥搖晃着驢腦袋,轉身,哒哒哒地走到了金翅大鵬最後面,自顧地躺到了軟椅之上,兀自去睡了。
看着西帥的反應,阿來嘴角的笑中苦意更濃。
“你要走的路,是一條前無古人,或許更不會後有來者的道路,這條路将會非常非常的艱難,在決定這片天地最後希望的道路上,隻有你一個人,所有的事情,沒有人能幫到你,即便是我也不能,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要養成凡事靠自己的習慣,自己去分析,自己去判斷,自己去面對,自己去解決,也隻有這樣,你才能成爲真正的希望……”
沅曾經的話語,再一次回響在阿來的耳邊。
“坐卧兼行總一般,向人努眼太無端,欲知自己形骸小,試就蹄涔照影看。呵呵……,自己……,好,就一個自己!”
“阿丫!眼下我們必須盡早趕到魔界将那一萬名孩童救回來要緊,至于這北州荒漠的古怪,等回來時,我會去弄清楚的,相信我!”
阿來緊了緊流白離牽住自己的玉手,穩住了流白離手上不停傳來的顫抖。
流白離重重地點了點頭。
幾不可察的毫光,在無盡的荒漠上急掠,一切盡皆靜谧,荒漠上,無一絲風的波瀾,除了高低起伏,看不到一點生機。
雪兒也來到阿來身邊,與阿來并肩站着,眼望着下方,彎月般的睫毛忽扇。
“夫君?這大概是雪兒見過的最蒼涼的雪了吧?美得讓人好生慌張!靜的讓人好生彷徨!世間的萬千斑斓,到了這,盡皆失色,唯這一襲無盡的白,心間唯這一抹無希的荒,恐怕末世也不若這般吧?雪兒感覺心中堵得好難受!”
阿來擡起另一隻手,牽住了雪兒,十指相扣,才驚覺雪兒的手好涼,掌心相對,盡量讓雪兒感受到自己的溫。
“放心吧!雪兒,倘我還活着,這無盡的荒漠,我必會恢複它曾經那無限的生機,到那時,我再帶你來看萬裏盎然。”
“嗯!雪兒相信夫君,雪兒會一直伴在夫君身旁,隻要是夫君想做的,哪怕是拼上了性命,雪兒也不會退縮的。”
“呵呵……,傻瓜們!保護好你們自己,就是我心中最大的願!我什麽都可以承受,唯獨承受不了失去你們任何一個。”
阿來雙手同時緊了緊,微笑着,看了一眼雪兒,看了一眼流白離,又扭頭看了一圈艙内的每一個人。
“小鬼!你記住!如果你不想他們一個接着一個在你身邊死掉的話,你就盡快成熟起來!成爲保護他們的參天大樹,而不是讓他們成爲你走下去的依仗!”
“沅,我會的!”
阿來在心中默念。
“喲……,哥哥!這一邊一個美人的,你可是好不自在,搞得我這做妹妹的,都挨不上邊了!哎……,幻兒姐姐呐,你到底在哪兒呀!你要回來了,我看哥哥就兩隻手他倒是牽誰不牽誰?”
阿嬰撅着小嘴,繞到了三人身前,搖頭歎息。
阿嬰一句話,可是讓阿來心中猛地一突,剛要說話。
“壞妹妹!”
“鬼丫頭!”
兩聲嬌斥已同時響起。
聞言,阿嬰蹦跳着又跑開了,隻灑下一串銀鈴,讓艙内本來沉悶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見狀,阿來笑笑,揪起的心剛要放下來。
“阿嬰妹妹說得沒錯!阿來,曾經那個貼身服侍你的可人兒去哪兒了?這整日匆匆忙忙的,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呢?”
得,還是沒逃過,這下輪到流白離開始拷問了,雪兒自在一旁抿嘴偷笑。
說不得,隻能故技重施了。
“哎……,我把幻兒搞丢了!”
阿來故作痛心疾首狀。
“搞丢了?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搞丢?你沒去找嗎?”
流白離粉面含霜,不滿地瞪着阿來。
“找?我倒是想去找啊?幻兒是與阿嬰還有無憂一起失蹤的,後來無憂、阿嬰都被我誤打誤撞尋回來了,隻有幻兒,一點線索沒有,她仿佛從這五界中消失了一樣,我根本就無從下手,我不知道幻兒哪兒去了,我也不知道幻兒現在是生還是死?我更不知道,此生我到底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阿來腦袋耷拉下來,神情黯然。
“噢!阿來你不用這樣,以我所經曆的一切來說,凡是與你有交集的,最終大抵都逃不脫你的魔爪,放心吧!我相信幻兒會回到你身邊的。”
善良的流白離發自内心地安慰着阿來。
“嗯……,借你吉言,但願如此!”
阿來聽得有些入神,随心随口地回道。
“嘶……,啊……,啊……,疼,疼死我了……”
剛剛說完,兩側腰間的肉随即跟着遭了秧。
“蒼天啊!大地啊!女人爲什麽都喜歡掐人呢?尤其是美女,更甚!”
阿來疼得醒覺過來,除了嘶啊,隻能無語問蒼天。
而後面的一衆人等,同時開始爆笑。
“哎……,我大哥好可憐!”
黎天搖晃着黑腦袋歎息不止。
“咦……,活該!渣男!雪兒姐姐、白離姐姐掐的好,要換成是我,掐的比這還狠……”
炏兒發着狠道。
“孽緣呐!孽緣!問世人誰能逃得脫,好一個緣字怎歌?”
無憂微笑着一臉悲憫。
……
不起眼的毫光,持續地穿梭。
前方刺目的白芒終是到了盡頭,沖天的火焰黑煙肆虐進眼前。
魔界,将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