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嘴巴撅起了老高,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世間怎麽還會有他嗅不出來的寶物。
“哎……,玄冥離火戒”
一聲歎息,憂傷而深邃,此刻,飄蕩在阿來心間。
“義父,你說什麽?什麽玄冥離火戒?你識得此物?”
那團光,如驕陽,似烈日,阿來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個戒指的形狀,而老雜毛竟然一語将它的名字叫了出來,天知道這個老家夥肚子裏還藏着多少東西,這讓阿來不得不好奇。
“滾……,别惹老子,煩着呢!”
意想中的答案并沒有等到,等來的卻是一聲極爲不耐煩的怒罵,這似曾相識的回答,不得不讓阿來想起絕心聖山上的一幕幕,當時,随着一件件古神寶物出世,義父也是這種反應。
“嘁!老家夥,吃槍藥了吧?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這又是生命古神之物,對吧?那這麽說來,這皇極山與那絕心聖山一樣,也與柔古神有着莫大的關聯喽?”
同時,一個大大的疑問在阿來心底産生,生命古神這些寶物是如何散落的?竟然相隔如此之遠,他希望能從老雜毛那兒得到答案,可很快,這個希望就被扼殺了。
“滾,滾,滾……”
一連串的怒滾之後,老雜毛再無動靜。
“哎……”
掃興,失望,這次換成是阿來一聲長歎。
在半空中盤旋了許久的炏兒,終于興奮夠了,攜着火雨以及烈陽之光,再度化爲少女模樣,飄到了阿來的身邊。
手心中一個通體似血鑽的戒指,炫耀似地伸到了阿來眼前。
這枚戒指,裏面好似有鮮血在流動,徜徉,形制古樸,戒圈上篆刻着流雲般的紋理,戒托猶如托着一團烈焰,待阿來還想看的再清楚一些時,炏兒小手一縮,飛快地将這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之上。
“咦……,阿來哥哥,看起來還沒夠了,炏兒可是害怕你看到眼裏挖不出來喽!嘻嘻嘻,好漂亮的戒指!”
把戒指呈在自己眼前,炏兒翻來覆去地端詳不休。
阿來不禁莞爾,笑着回道:“忙活了這麽久,到頭來你平白得了個寶貝,卻累了我和無憂一路,小丫頭?回去以後該怎麽和雪兒姐姐說,你知道了吧?”
“我說什麽啊?說你吃了我一路的豆腐嗎?再說了,這枚戒指是我自己憑本事得來的,與你有半點關系嗎?”
“我……”
“呀!阿來哥哥,我就說炏兒怎麽好好地去跳岩漿了,無憂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啊?啧啧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無憂手捂到唇下,一副驚死了的樣子。
“我……”
兩腦門黑線,升滿了阿來的額頭,看樣今日定非黃道吉日,實在是不适合出言。
炏兒蹦跳哼唱了一路,來時的那份恐懼,早已不現,回到住處,是夜更深,想必衆人都是倦了,差不多都睡了,隻有靜遠的那座大殿,依舊是燭火通明,燭光與血光交織處,一團彩暈,糾結在一起,絢麗奪目,人生何不輝煌?
阿來探頭進去,一眼便看到仍坐在案前的靜遠,愁眉不展,如果不是熏香缭繞在身前,阿來都懷疑那是一副靜止的畫面,停住了時光,凍住了日月。
“怎麽了?靜遠?還是無法釋懷?”
做到靜遠對面,阿來開口問道。
“噢!阿來兄弟你回來了,也沒什麽,隻是一直未見你歸來,有些不放心罷了!”
靜遠強擠出一絲笑容,裝作無事的樣子回道。
“左右現在我也無困意,我們閑叙一番吧?”
“也好!既是閑叙,雖無佳肴,可怎能少了美酒?阿來兄弟,你稍等?”
靜遠起身,自顧往内去了,不多時,手捧一錦盤,錦盤上瓊壺玉杯,放到了案上。
斟滿兩杯酒,與阿來一人一杯,各自喝了,靜遠不禁開始苦笑起來。
“你這是又怎麽了?說說吧!”心中有事,早已寫滿了靜遠一臉,阿來再次問道。
“呵呵,哎……,阿來兄弟,實不相瞞,昔日美酒,今日入喉,卻是極苦極苦……”
靜遠沉吟了一會,終是開了言。
“靜遠,酒仍是昨日的酒,隻是喉非昨日的喉了,苦的不是美酒,而是心緒,并非看不破,你又何必放不下?”阿來爲靜遠再斟滿一杯,寬慰道。
“是啊!話是如此,隻是仍有些事情,靜遠還未想明白!”
“說說看!”與靜遠再幹一杯,阿來續問道。
“阿來兄弟,昔日父皇曾予我一題,讓我拟一物喻貪,可我當時從未入心,現在心中更亂,更無好答,更不知即便有了答案,是否還有機會面呈父皇?”靜遠望着大殿外面,空曠而寂寥。
“貪?存于人之性中,想根除千難萬難。以我之見,貪人如同夏日之孑孓,暴飲渴血,肚腹滾圓,卻難再飛起,一掌掼之,漿血必爆裂無疑,不過是滿足了口腹之欲,反葬送了卿卿性命,如此往複,黎民骨瘦如柴,實是贻害無窮也!如夏蟲不可語冰,即使夏蟲明知寒冬淩冽,不過自我蒙蔽,不願信爾!”
阿來看着手中的玉杯,翠綠通透,杯中已無酒,酒香卻依舊清冽。
“妙啊!阿來兄弟!隻是宮中孑孓甚少,我幾乎未曾被叮咬過,如此體悟,我實在是難以想出。哎……,阿來兄弟,那曾經擁有與天長地久,哪個更可貴?”
複爲阿來斟滿,靜遠又問道。
阿來轉頭,看向了自己的那座大殿,目光透過大殿,鎖住那柱涅盤花,父母的枯骨又在腦海中浮現。
“無謂曾經擁有,無謂天長地久,一歲與百歲,與日月而言,皆爲一瞬,最美的記憶,不過是人們各自的定義罷了,日月不移,移的不過是心,山盟海誓亦不會變,變的仍是心,隻是滄海桑田,埋葬了許多無奈,總有些東西是無法苛求的,能求的,不過一句無愧于心!”
“好一個無愧于心!來,阿來兄弟,你我再共飲一杯!”
仰頭,美酒入喉,靜遠放下玉杯,注視着阿來,再問道。
“阿來兄弟,你說這個醉生夢死的江山,我還要不要去苛求收複?”
“既已知症結,你更要努力去醫,因爲你本是正統,這才是根深蒂固的,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那不是萬裏江山,而是萬斤重擔,是天下人的運命,你又豈敢懈怠?”
阿來拍了拍靜遠,目光精亮。
“前有老賊,後有魔帝,何其難?何其難哉!”
靜遠垂下頭,又去把酒斟滿。
“呵呵,放輕松,放輕松,天道有常,大道不缺,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還有我陪你,我們會有辦法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阿來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不過阿來兄弟,魔帝來勢洶洶,曳魔又是那麽邪異,你說那老賊能不能守住?不知會有多少黎民葬送此間,我實在是不敢想。”
想到可能發生的一切,靜遠再度憂容滿面。
“你道那老賊是個忠于江山的人嗎?”阿來反問道。
“那肯定不是!我懂了,懂了。是緣還是劫,果真是無人能說得清,謝謝你,阿來兄弟。”
一杯又一杯,沒有風月,靜遠愈喝愈發歡暢,心結,是劫亦是節,如一扇扇門被打開,曾經的風月無邊,已相去甚遠,本是酒入愁腸,換了天顔,竟是别一般局面。
一覺醒來,腦袋依舊昏沉,阿來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與靜遠喝了多少杯,隻依稀記得,壺擺滿了案間,運功一個周天,蒸盡了一身的酒氣,阿來才感覺好了起來。
回到自己的大殿,阿來看見一襲雪白的衣衫,伏在案上,睡得正香甜。
案上擺滿了一盤盤有些焦糊的飯菜,繞至案前,阿來才發現,雪兒那已完全花了的臉,阿來沒有驚動雪兒,而是端起了一盤,筷子開動,吞吃了起來。
一盤吃完,再端一盤,不多久,案上被阿來吃的隻剩下一盤,就在阿來剛要将最後一盤端起時,阿嬰冷不丁的冒了出來。
“臭哥哥!你竟然背着我偷吃好東西!哼!”
一聲嬌斥的同時,阿嬰手伸向那盤,飛速地捏了一塊,塞到了口中。
“啊……,呸呸呸……”
很快,阿嬰将那塊黑東西吐了出來,口水使勁地朝外噴了起來。
“哥哥?這是什麽?不是炭吧?哥哥,你不是餓昏頭了吧?這東西你也吃?”
阿嬰苦着臉吼叫了起來。
阿來笑笑,沒有說話,而是将最後那盤端起,繼續吃了起來。
阿嬰的動靜,早已将雪兒驚醒,雪兒紅着臉,将盤子從阿來手中奪了過來,“對不起!夫君,雪兒隻是想,隻是想……”
聲如蚊喃,越說越小,最後的阿來實在是沒聽清楚雪兒說得什麽。
阿來将盤子重新搶過,将盤中的食物全部扒入了口中,使勁努力地吞下去才大笑道:“這世間有許多可負,可娘子的心意實不能負!”
“啊?雪兒,嫂嫂,這些是你給哥哥做的飯菜?”
阿嬰櫻紅的小嘴,此刻張得滾圓。
“阿嬰,我,對不起!”
雪兒臉更紅,羞地别過了臉。
“額……,哈哈哈哈……,臭哥哥!以後你有口福了……,哈哈哈哈……”
阿來狠狠剜了阿嬰一眼,站起伸了個懶腰,“啊……,吃飽了!走,雪兒,陪夫君出去活動活動,我們才不要理這小屁孩。”
“哼!臭哥哥,你才是小屁孩!你仔細看看,我哪比雪兒嫂嫂小了,哼!我也要出去和你們玩!”
笑鬧着出了潭泉,一池碧然,三人站在潭泉邊上,看着一莖未開的菡萏,半隐在霧間,羞而濕潮。
蓦然間,阿來急望向遠方。
“好重的魔氣!雪兒,阿嬰,回隐穴待着,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