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雜毛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這不提還好,一提阿來再也憋不住了,手捂住心口,漫天的血霧噴出,那是心口撕裂,淤積而出被阿來一直憋在喉間的血。
阿來臉色蒼白如紙,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去,縱然此時二十二竅、二十二鬥運轉不休,可那突然間缺失掉的半數心頭血,絕不是說着玩玩的。
腳下一陣踉跄,吓得阿嬰趕緊扶住阿來,失聲道:“你真是能要了我們的血命了!”
向着遠方急遁的流白離,沒來由的心口處一疼,疼的他竟然心中發慌,隐身在血色濃煙中的他再也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剛好看到阿來噴起漫天血霧的一幕,血色濃煙生生在半空中止住。
盤坐在毀滅之眼下後,他就徹底迷失了,迷失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那種黑暗讓人恐懼,讓人無助至極,仿佛天地間隻有孤獨的自己,沒有了身軀,就隻剩下了一縷殘留的意念,讓他知道,他是流白離。
飄蕩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意念冷的讓人幾欲發狂。天地間孤身一人,那種感覺是流白離最恐懼的,就像是那天,在那個小山村之中,整個小山村最後就隻剩下孤零零的小女孩一人,陪伴小女孩的是滿村随處可見的,死狀凄然的村民,那是曾經小女孩都熟悉認識的村民,和藹可親的村民。
刺鼻的血腥味,聞之欲嘔,滿眼的血泊,豔紅的讓人眼暈,恐懼至極的小女孩連滾帶爬的逃離了那片修羅地獄,她都沒敢回去再看父母一眼。
不知道飄蕩了多久,直到這縷孤獨的意念已經麻木,麻木到他想忘記一切,放下一切,徹底消散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與這無窮無盡的黑暗融爲一體,就在此時,黑暗之中傳來了聲聲呼喚,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清晰,“阿丫”,那是流白離無數個夢中希望再次能夠聽到的稱呼。
意念随着聲聲的召喚,從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被拉回,睜開眼就看到了一身是血,抱着自己的阿來,聽到了一聲一聲的阿丫,如被亵渎一般,他揚起玉手打了阿來一巴掌,“阿丫”,那是隻有他父母才配叫他的稱呼,那一瞬間,他有種殺了他的沖動。
可現在這又是爲什麽?爲什麽心口會疼?爲什麽心中會慌?爲什麽自己竟然忍不住回頭望了他?八年多的魔界生活,早已讓他心似鐵,血如冰,可現在他竟然生出去了想回去看看他到底怎麽了的念頭,一直堅定的以爲無情無牽挂才會無敵的流白離惶恐至極,他不敢繼續想下去,甚至他都不敢在停留,血色濃煙慌不擇路的開始繼續朝着遠方飛遁。
“不行,絕對不行!下次,下次再見到那小子,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流白離不停的自我暗示着。
西帥搖頭晃腦的走過來,看着蔫了吧唧的阿來,驢嘴一咧,高聲叫道:“小子,看你助我從絕域中出來的份上,本大人就幫你一次,等着啊,歐—啊啊......”
一聲刺耳的驢叫,隻見西帥三兩蹄間已不見蹤影,就連驢叫聲都聽不到了,阿來暗驚,“這頭驢,好快的速度!”
剛剛想完,隻覺得眼前一花,西帥已是去而複返,驢嘴裏不知道在嚼磨着什麽,正驚楞間,綠綠的一灘已經吐到了阿來心口之上。
這把阿來氣得,開頭就罵,“你這頭該天殺的,好惡心啊!你竟敢往我身上吐口水,你給我等着,等我好了非剝了你的驢皮不可!”
“嘿!臭小子,本大人我是在給你治傷生血呐,你以爲那缺失的心頭血這麽好生嗎?這‘生精草’可是本大人我跑了十萬裏才尋獲的一株,再配上本大人我的神津妙液,不出半日,你可恢複如初,你個小沒良心的!”西帥鼓着驢眼。
“我呸!我看萬年母牛都不如你的驢皮,什麽生精草,什麽十萬裏,什麽神津妙液,你怎麽不說你剛才上天了呢?往我身上吐個口水,你能說的那麽高大上?”阿來現在明白,爲何老雜毛與這頭驢吵嘴都能敗下陣來的原因了。
“臭小子,我說你無知就無知吧,還拿無知當飯吃,既然你不信,那咱們救過個半日看看?”西帥決定,事實勝于雄辯,它要用療效來打阿來的臉。
“行!好,那我們就打賭,如果半日以後,我心頭血複原如初,以後你說什麽我聽什麽,我給你當驢騎,如果好不了,以後我說什麽你聽什麽,你讓我騎,怎樣?”阿來也卯上了,他還真就不信這小小的一株草藥,半日就能讓自己複原。
“歐—啊啊,賭就賭,大丈夫一言,四驢難追!小子,到時候你可别哭鼻子?”西帥信心滿滿。
阿來與西帥就這麽大眼瞪着驢眼,從烈日當空一直耗到日落西山,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來。
再次目睹白天與黑夜的交替,阿來竟感覺是如此的彌足珍貴,匆匆近二十載,又何時如此仔細認真的看過日落,陽陰交替,往複循環,一天之後還有一天,多麽習以爲常的事情,多麽的理所應當,誰曾感謝過這日光,誰又曾感謝過這讓人安眠的夜晚?
阿來掏了幾顆長明晶扔在身周,臉色依舊蒼白,缺失的心頭血并沒有恢複多少,晶光映着阿來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那頭驢此時已經神經大條的睡着了,微張的驢嘴挂着一線的口水,阿來看着如人般盤坐的西帥,不禁想笑。
“喂,喂,喂,西帥大人,醒醒......”
西帥被攪了清夢,異常不滿,剛要發洩,微睜的驢眼便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吓的西帥嗷的一下立起,“鬼啊......”
“哈哈哈,這麽牛掰的西帥大人竟然會怕鬼?”阿來大笑。
驢蹄子揉了揉眼,西帥徹底清醒過來,再次認真的看了看阿來,驚叫道:“不可能啊?小子你幹了什麽?你怎麽可能沒有複原?”
“正如你所見,我并沒有複原,西帥大人,這下沒什麽好說的了吧?賭約可是早已說好,希望你不要耍賴喲!”賺頭驢當坐騎,雖說不大雅觀,可這頭驢那驚人的速度,阿來是見識過得,不雅就不雅吧,隻要快就行。
西帥楞了好一會沒有回過神來,回神後驢鼻子圍着阿來好一通聞,聞過以後,自言自語道:“草木竟然沒有了草木的精華?千百萬年被困在那淨滅絕域之中,這片天地到底在發生着什麽,怎麽好似不同了?”
聽到西帥自言的話語,老雜毛沒有說話,隻在心間暗思道:“老小子,終于是發現了嗎?隻是這變化,遠比你所見到的要棘手的多。”
“喂,西帥大人,裝什麽傻沖什麽楞呢?嘀咕什麽呢?和你說話呢?”見西帥沒有回應,阿來直以爲這賴驢想耍賴皮。
“算!當然算!我西帥大人向來是說話算話。賭約即時生效,不過你這傷我卻還要給你治好,不然我西帥大人太沒面了,隻是可惜了我這僅存的神力了,小子,你給我盤膝坐好!”西帥一臉肉疼,那僅存的神力是用一點少一點,但爲了保住驢臉,他豁出去了。
聽着西帥不容反抗的語氣,阿來依言坐好,西帥趴到阿來身前,驢眼中突然兩道神光射向阿來心口處,神光及體的那刻,阿來感覺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極了泡在女神心淚中的那種感覺。
被神光照射的心口,仿佛被喚醒了所有的生機,缺失的心頭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催生着,頃刻間已被補滿,西帥滿意的咧開了驢嘴,正準備收功時,異變徒生,本來照射在阿來心口處的神光,如被牽引一般,蓦然移向了阿來的眉心。
西帥大驚,僅存的神力不受控的随着那道神光被吸入到了阿來的眉心之間,足足吸了一半,神光方才消散,一切重歸于平靜。
“歐—啊啊!”一聲凄厲的驢吼響徹夜空。
“小子,本大人好心給你治傷,你眉心藏了什麽鬼東西,搶了本大人本就爲數不多的一半神力,我說你要不要點驢臉啊?本大人上輩子欠你的嗎?”西帥不止是臉上肉疼了,現在是心頭肉疼。
阿來更是一臉懵逼,無辜的看着西帥,“什麽什麽鬼東西啊?什麽搶你神力啊?我不知道啊?”
“蒼天呐,大地啊,好心果然沒有好報啊!”西帥無語問起了蒼天。
“行了,行了,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以後我加倍補償你就是了,放心,放心,我會對你好的!瞧你那小氣樣!好歹你也是頭經年的老驢了,你至于嘛你?”
阿來站了起來,神采飛揚,活動了活動筋骨,衣衫無風自蕩,淨滅絕域中闖了一遭,阿來現在已是一階八衍的修者,二十二竅已開,那成倍暴漲的氣血之力,讓阿來有種感覺,如若再遇上那萬傑宗的聖子,阿來不用依靠那心經古卷之力,也能揍得他滿地找牙,當然這隻是一種感覺,還需要靠實踐去證實。
拳頭再度緊緊的握起,阿來盯着漆黑的絕心聖山方向,明日或許便是去履行誓言的時候了。
想及此,阿來胸中舒暢至極,近二十年中,從未有過的舒暢,依次抱了抱阿嬰、幻兒、黎天,就連無憂也沒放過,惹的無憂一陣喵喵喵。
“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們重回星照城!”
說完,阿來将仙殿放出,率先走了進去,眼睛盯着涅盤花,以及涅盤花下父母的白骨,跪地,叩首,“爹,娘,八果我已得其一,你們放心吧,無論有多難,隻要我不死,我都一定會去湊齊!”
看着跪伏于地的阿來,幾人都沒再打擾,就連西帥,也隻是震驚的看着涅盤花,未出一言。
淨滅絕域突然消失不見的消息,率先傳到了星照城之中,如在星照城中引發了一場大的地震,人們都驚呆了,沒有人敢相信,但本着對淨滅絕域的畏懼,竟無一人敢靠近去證實,這場地震仍在不斷的蔓延,相信很快便會傳遍整個東州,或許都不止東州。
不信歸不信,但凡聽到消息的人,心底都開始猜測起來,存在了千百萬年的淨滅絕域突然消失無蹤,所有人都隐隐的感覺,此事應該與那個被逼入絕域中的小子有關,不少人心中竟然開始期盼,期盼那個小子再現于世人面前,如果真是那樣,這東州又有大熱鬧可瞧喽。
紫光閣一處“天字号”客房之中,一對孿生姐妹花看着眼前的麗人,聽完麗人說出的讓人異常震驚的消息,激動的熱淚盈眶,一人一手抓住麗人的玉臂,喜極而泣得同時問道:“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難道說,阿來公子尚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