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晃晃悠悠的從屋中走出,手扶着額頭,明顯地昨日飲酒過量,一夜已過,還沒完全醒呢。
“寶兒啊,你慢點,路慢慢走,有話慢慢說,這大清早的,你說你一驚一乍的!”老張頭語出似責,可任誰都能聽出那滿滿的關切。
“小子,你就皮吧,慢點跑!别摔着喽!你就成心氣死我吧,呵呵呵......”
乾矩城中的一幕浮現在阿來心間,曾幾何時,類似的場景,那條自己熟悉的街道,沒少留下了自己和老荒頭的身影,“老頭”,那是自己幼時對老荒頭的稱呼,“老頭,像你那般的好人,現在應該已重入輪回了吧,你一生無錯無過,肯定能投胎到個好人家,幸福美滿地度過一生,十餘年了,算算時間,你現在應差不多和寶兒一樣大了吧!”
阿來出神的想着,鼻頭酸澀,思緒被寶兒接下來的話拉回了現實。
“張爺爺,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有個大事件已經傳遍了,我聽父母說,不知道是何原因,昨日傍晚時分,東仙門掌門親率上下所有弟子,浩浩蕩蕩的向淘仙門殺去了,兩大門派大打出手,整整打了一夜,門下弟子均死傷殆盡,兩派掌門都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聽說最慘的是淘仙門一個叫做明月的長老,是被東仙門掌門親手誅殺的,都被打成肉泥了!這下,我們附近這兩大仙門怕是全完了,咱們村不少村民都在拍手稱快呢,這麽些年,村民們可沒少受了他們的盤剝欺負!這一來,所有的惡氣全都出了!”
“啊?明月,明月。”老張頭微暈的腦袋一下驚的完全地清醒了過來,臉色潮紅,面容激動,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微微顫動着身子,此時他心中如怒浪翻洶。
轉頭意味深長的看着阿來,看着阿來那病恹恹的臉龐,雖然不知道阿來消失的那半日到底做了什麽,時至目前也是已猜到了幾分,老張頭在心中暗思道:“這小老弟好生恐怖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等手段,怎會像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
常年堵在老張頭心間的那塊巨石,如被剛才那股怒浪拍碎了一般,碎成彌粉,老張頭突地仰天長嘯,胸中經年積郁的,無處發洩的那股怨氣仿佛随着長嘯一股腦的沖出,随後,老張頭緩緩的跪倒在地,聲音凄厲的高呼道:“四娘,天保,天安,禍害我們天人永隔的元兇死了,我報不了的仇天給報了,九泉之下,你們可以瞑目了,啊......啊......”
感極而悲者,如瘋似魔,觀者,無不受其染,阿來走上前把老張頭攙起,勸慰道:“老丈,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身子要緊,莫要太悲傷了!”
擦了把老眼,老張頭緊緊地攥住了阿來的手,聲音哽咽道:“小老弟,謝謝,謝謝!”第二聲謝謝,語氣略重,飽含深意。
阿來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了寶兒,饒有興趣的問道:“寶兒,你今年多大了?”
“回叔叔的話,寶兒今年十一歲了!”寶兒謙恭有禮道。
“長大了想做什麽?”阿來繼續問道。
“嗯,寶兒想修仙,和那些仙門弟子一樣,禦劍踏空!”寶兒邊說邊比劃着。
“修仙?仙有什麽好,小小年紀就想修仙?”阿來不解地問道。
“修仙了我就厲害了啊,再有那些仙門弟子打我父親,我就能保護他了,叔叔,你不知道,我父親原先沒少讓那些仙門弟子打過,每次看見父親被打,我都想殺了他們。”寶兒咬牙切齒得說道。
“哎!寶兒,仙道無情,尚不如人間有愛,健健康康的長大,平平安安的過一世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平時最喜歡什麽東西啊?叔叔看有沒有,有的話送你一件權當做是見面禮了。”阿來歎道。
“叔叔,寶兒最喜歡劍了,你有嗎?”寶兒想也不想的回道。
“哦?那你說說看,爲何偏愛劍呢?”阿來發現,開始喜歡上和這小孩聊天了。
“嗯,我父親給我說過,刀主兇,劍爲君,我見那些仙門弟子,一個個的禦劍飛在天上,好不威風,所以寶兒一直幻想着也有那麽一天!”寶兒無限憧憬的望着天說道。
阿來求助似的看了阿嬰一眼,要說靈器,那肯定是阿嬰那兒最多了,阿嬰撅着小嘴,滿臉不高興的一拍靈墟,一柄黑不溜秋的短劍飛向了阿來,大小倒是剛好适合寶兒把持,可這模樣,就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了。
看着阿嬰生氣的樣子,阿來讪讪地笑了一聲,把劍遞給了寶兒,不好意思的說到:“寶兒,叔叔就隻有這一把了,你将就着收下吧!”
寶兒眼見到是一把真劍,一把送給自己的真劍,開心的一把将黑劍接過,拔劍出鞘,一陣寒意随着劍鋒向四周漾開,空氣都好像低了那麽幾度,口中輕呵一聲,揮劍朝着老張頭院中豎立的碗口粗的木樁砍去,木樁應聲而斷,斷口處光滑如鏡。
寶兒傻眼了,這黑不溜秋猶如無鋒的玩意竟然如此鋒利,連聲道:“好寶貝,好寶貝,謝謝叔叔,謝謝叔叔。”兀自在那開心不已。
阿來也傻眼了,再次看向阿嬰,阿嬰俏臉一扭,一聲冷哼傳出,那模樣分明是在說:“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我拿出來的可絕對是劍中極品。”
多少年以後,東州大地上,一名号稱黑劍仙的青年,手持一柄黑色短劍,如彗星一般,聲名鵲起,威震整個東州,而他,永遠也沒有忘記今日這一幕,直到他離開東州,直到他機緣巧合之下,再次與阿來相遇。
又是一天黃昏時,朝朝與暮暮,隻是凡心在翻洶,而仙心卻永恒。
阿來與老張頭安慰閑話家常了一整日,天色已暗,起身辭别了老張頭,老張頭送至院中,互道珍重,趁老張頭不備之時,一個裝滿了錢的納空袋被阿來甩到了屋中桌上。
阿來帶着幻兒與阿嬰向着村外走去,老張頭依依不舍,目送淚兩行,直到再也看不到阿來等人的身影之時,老張頭回到屋中,打開了桌上多出來的納空袋,看到滿滿一袋靈晶铢之時,無語凝噎了良久。
行至村外,遠離了人煙與喧嚣,看着遠方黑漆的蒼茫大地,阿來攬過幻兒與阿嬰,紫血雲紋雷翼一展,趁着夜色,身化一道彩光,向着星照城方向飛去。
一直飛到天光乍亮,這一夜匆匆,阿來也不知道飛出了多遠,隻覺得身子已微倦,眼看着天馬上就要亮了,阿來索性按下雲頭,尋了處看着沒有人迹的山林,降了下去。
看着阿來一臉的倦容,幻兒心疼地說道:“公子你先稍作歇息,幻兒去尋水爲你梳洗。”
阿嬰則歪着腦袋,突然說道:“笨哥哥,你這麽一夜一夜的飛能不累嗎?如若我們也弄個前幾日所見到的那什麽車輿、樓船、蓮台的不就好了,你也不用受累了,我們坐着還又舒服又酷炫的。”
自從有了紫血雲紋雷翼,翺翔天際已不是夢想,阿來還真從未往這方面想過,此時阿嬰如此一說,阿來腦中一亮,“對哦,哈哈哈,别說,你除了是個吃貨以外,這小腦袋有時候還挺靈光的,行,好,等我們到個城池,看看能不能買個離器。”
“哼!臭哥哥,你才是吃貨,你才是吃貨!”
“哈哈哈哈......”
一夜趕路,幻兒與阿嬰也都累了,坐在一顆大樹下面斜倚着休息,阿來則盤腿打坐,恢複着夜間損耗的法力。
半日過去,阿來心瓣中的法力再度被補滿,睜開眼來,身上的倦意也被一掃而空,心中想着,雖說上次匆忙之中十四玄舉火燎天一舉施展成功,可精髓并未完全掌握透徹,不如趁着現在無事,将十四玄、十五玄領悟夯實了再說。
心神沉入到玄法之中,“以身爲焰,以法爲源,心神爲引,舉火燎天......”,火柱騰的将阿來的身體完全包裹住,阿來并未着急外放,身在熊熊巨火之中,阿來的身體就像是那一縷燈芯,隐約不顯。
此時剛好正午時分,滔天的火勢映着天上的烈日,像在相持較勁一般,法力一絲絲化作體外升騰的火焰,火柱越來越粗,火苗越竄越高,直到阿來自身都感到炙烈難耐之時,丈許粗的火柱沖天而起,如同火龍出淵,向着天際撲擊而去。
升騰到不能再繼續攀升之時,火龍開始寸寸炸裂,滔天的火焰如同在空中撒播了一片火海,遮天蔽日,滾滾的大火将空氣都燒成一片虛無,果然似在燎天一般。
阿來看着頭頂天空上的那片火雲,自言自語道:“這或許才是舉火燎天的真正威力,可要将威力最大化,這凝結的時間卻是太長了,對敵之時,哪會有如此長的時間凝化,不對,肯定不對,我應該還是沒有登堂入室。”
一片又一片的火雲升騰,阿來反複不斷的嘗試着,琢磨着,周遭的林木都被烤的一片焦糊,山石也被炙烤的脆裂如土,至傍晚時分,當最後一片洶湧的火雲消散之後,阿來大笑道:“如此能夠瞬發才對,哈哈哈哈.......”
阿來剛剛笑完,卻聽見幻兒捂嘴,“噗嗤”一聲,也是笑了出來。
阿嬰更是手捂着肚子,手指着阿來,“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還笑呢?你現在倒不是滿面枯黃了,你現在是滿臉烏黑的就隻剩那一口白牙了,哈哈哈......”
阿來趕忙拿手拭了一下臉龐,摸得一手烏黑,不禁也莞爾,“嘿嘿嘿,我去洗洗!”
說完,逃也似的向着幻兒取水之處奔去,邊跑邊想着,“明日,就該十五玄了,風刃裂地,哈哈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