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機并沒有錯,一個将軍上了戰場,誰不想打勝仗?誰不想一戰成名?況且野戰旅二團離京時,他還下過軍令狀,半個月内把宋明打回明州去。
而且到了清河,他發現清河的狀況比預想的更糟糕,因爲一個勁地堅守,守軍的士氣已經非常低落。
士氣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如果他同樣選擇固守,固然仗着野戰旅燧發槍和手榴彈的強大,能夠守住清河不失,但如此一來,就難以實現他一戰大規模殲敵的目标,因爲槍一響,手榴彈一響,敵人肯定就溜了。
武器裝備暴露,想要再出其不意殲敵,幾乎就沒有什麽機會了,而且就算固守,這樣的小勝,對于大軍的士氣,是沒有多大的提升的。
所以,他才讓大軍進入修整,主動發起進攻,在敵人摸不清狀況的情況下,徹底争取大部分殲敵,一戰定乾坤。
事實證明,他一戰破十萬的戰績,是足夠輝煌的……
但戰績再輝煌,也抵消不了他指揮激進的事實。
将在外軍令可以有所不受,畢竟如果不是打決戰,梁休也不會要求各軍将領嚴格按照命令來大戰,何況這個時代,軍令全靠口傳,很多軍令還沒有傳達,戰機就已經失去了。
因此,他甯願将指揮權下放,讓各軍将領自尋戰機,有效消滅敵人。
也就是說,手底下士兵的性命,幾乎是全部交付在指揮者的手上的,所以徐懷安的打法就非常的危險,大白天的率領四千人,就敢沖擊十萬人,要不是敵人沒有防備,被打懵了,才沒有組織有效的反攻,不然,那四千人還沒有接近軍營,估計就已經被十萬賊軍吞沒了。
梁休撸了徐懷安的團長,就是希望這貨别打得太軸,讓他懂得配合,懂得珍惜每一個将士的生命。
隻是……效果并不是太明顯。
直到現在,見到這一張張熟悉的臉,再想到北境戰場上,那一張張倒下的熟悉面孔,徐懷安這才漸漸的明悟……
是啊!
野戰旅的存在,從來都不是爲了打仗而打仗。
每一個犧牲的将士,都該犧牲得有價值,而不是因爲指揮官的愚蠢造成的。
徐懷安閉上雙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才扭頭看向郝俊才道:“從清河打到這裏,傷亡情況怎麽樣?”
郝俊才道:“根據參謀長的統計,陣亡七十八人,受傷一百零五人。”
“這麽多?”
徐懷安猛地攥緊拳頭,聲音尖銳道。
郝俊才點點頭道:“其實,嗯,說起來我們應該感謝李定芳……根據複盤和情報佐證,當日我們沖散渡殺、渡難的十萬人,渡劫的兩萬騎兵是已經集結完畢了的,如果不是李定芳打了回來,二團這個番号,恐怕已經沒有了。”
徐懷安聞言怔住,許久才道:“這件事爲什麽沒和我說?”
郝俊才無語道:“你在禁閉室呢!怎麽說?而且當時參謀長在氣頭上,誰敢觸這個黴頭?”
徐懷安沉默下來,擡頭看着身邊這群熟悉的人,緊攥的拳頭才緩緩松開,他咬咬牙道:“陳修然的一團攻打通城,恐怕傷亡都沒有我們高……這個恥辱,是我帶給二團的,那這個恥辱,也應該由我來洗刷。
“郝俊才,走吧,跟我回去準備挨罵吧!”
郝俊才嘴角頓時僵了僵,心說要罵也是罵你啊!這挨罵你還要組團啊!
“好,那就組織二團所有将領,一起去聽太子殿下訓誡吧!”
郝俊才說道,要死,大家一起死嘛!
……
通城南城外。
梁休依舊沒有入城,但這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三十萬賊軍聽起來非常的吓人,但把戰場分割成無數個小戰場後,其實也并沒有那麽難打。
把敵人驅進一條街中,殺了領頭的,再把整條街前後封死,兩顆手榴彈砸下去,死傷一大片,再輔以恐吓,敵人差不多就都投降了。
一連抓上萬人,一個排抓上千人的戰績,梁休已經收到了不少,已經屢見不鮮了。
直到此時,五萬通城的常備軍,才浩浩蕩蕩地入了戰場,梁休站在小山巒上,看着大軍氣勢磅礴殺聲震天地殺進城,隻覺得臉上像是被甩了一巴掌一樣,非常的諷刺。
如果宋明攻城的時候,他們也能如此戰意盎然,通城也不會血流成河。
“報告!”
這時,通訊兵跑上山巒,道:“原通成刺史張城山求見。”
梁休回過頭,就看到斜坡下,一個中年男人正帶領着通城的一衆官員和家屬候在下面,足有上千人。
他眸色微凝,從斜坡下走了下來。
“臣……通城刺史張城山,參見太子殿下。”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剛下來,張城山就帶領着通州的所有官員跪下見禮,梁休在張城山的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看着他,道:“張大人,依照我大炎律法,主官棄城而逃,是個罪?”
張城山身體一僵硬,連連叩首道:“殿下,臣原本已做好的宋明賊軍同歸于盡的決心,奈何宋明大軍攻城速度太快,大軍尚未就位,通城就失了。
“微臣無奈,爲了大局,爲了更好地抗擊宋明大軍,微臣隻得率領大軍暫時撤出通城,望殿下明鑒……”
砰!
張城山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已經飛了出去。
梁休一腳踹在他胸口,沒有絲毫的留情,他的身體直接砸出六七米遠,砸在地上大口咳血,一衆官員頓時噤若寒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腦袋都貼在了地上了。
這時,梁休一步步向着張乘山走了過去,聲音冷冽。
“宋明打得太快?嗯?那你告訴孤,通城的糧秣、銀庫等物資,你是怎麽在最短的時間内,全部運出通城的?”
張城山剛從地上爬起來,聽到這話愣在當場:“臣……臣……”
“既然是倉皇撤出城,通城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家眷,如何又在第一時間内,撤出通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