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休真想當場就給這個莽夫一耳光:“徐懷安,你身爲二團團長,不顧戰局,擅離職守。現在竟然還有臉在這裏跟我談功績?”
“老子叫你去攔住龍武軍,老子讓你去殺他敵将了嗎?”
“因爲你一個人的失誤,死了400人!”
“400人!接近兩個營的兵力!老子野戰旅一共才幾個人?”
梁休怒不可遏。
他家底兒不多,要都跟徐懷安領兵一樣,這麽個霍霍法,還不分分鍾就變成光杆司令了?
行軍打仗,可不是光看手底下有多少猛将。
現實不是三國無雙,一個人的實力再強,那也是有限的,沒法跟遊戲裏一樣把敵人當草割。
哪怕是把和尚這樣的半步宗師扔進十萬大軍裏,也不會有好下場。
他就算他不會被敵人殺死,也能被敵人活活累死。
戰争,拼的是軍力!
軍力之中,涵蓋了裝備,糧饷,馬匹,載具,機關,還有士兵人數。
其中,人數占的比重是最大的!
沒有人,其他幾樣有再多也都等于屁。
徐懷安被梁休罵的狗血噴頭,他本就是京中纨绔,又是安國公的後人,心中有傲氣,也要面子。
今天在場的,陳修然也好,蒙培虎也罷,都是在野戰旅裏一起熬練過的。
大家都是同袍,看着别人受表揚,就他一個人受訓斥,哪能受得了?
不過太子的厲害他是領教過的,自然不敢跟梁休硬怼,隻能既心虛又不服氣地把頭扭向一旁,小聲嘟囔:“不就是區區400個兵麽,死了再找人補上位置不就是了。”
聲音不大,可房間裏也沒幾個人。
這句話清晰的傳入了梁休的耳朵裏。
梁休還想着犯了錯,肯定要給予處罰,隻是一時間無法決定給徐懷安定什麽樣的處罰合适,降職?寫檢查?
徐懷安這句話,倒是幫着梁休解了心中難題,隻是降職寫檢查,隻怕對徐懷安沒什麽作用。
他這心态……根本就還沒資格當這個團長。
“區區400個兵?”
梁休心中的怒意已經到了頂點,釋放出來的滔天怒火反倒反卷回來悉數内斂,沉靜了下來。
他定定地看着徐懷安,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徐懷安,你得弄清楚。那不隻是400個兵,那是400條人命!”
“還像你剛剛口中說的一樣,是你的400個兄弟!”
“他們跟你一起訓練,一起成長。”
“他們和你是一樣的,隻是職位比你低,但在軍中,身份并不比你低賤!”
“你身爲團長,要做的可不隻是沖鋒陷陣!你身後的每一個兄弟,都要負責!”
“你TM的不能隻顧着自己殺的爽,把兄弟全都扔掉不管了!”
“你以爲你的團長之位是怎麽來的?我安排的?不!是他們選的!是你的兄弟信任你,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給你,才叫你當的這個團長!”
“你,何敢說出‘區區’二字!”
梁休說得徐懷安心頭巨震,也回憶起了野戰旅成立之後的訓練時光,手底下的兵對他的實力尊崇有加,對他交口稱贊,他享受那種榮光,也享受和他們相處的日子。
果然像太子口中所言一樣,那種感覺,好似兄弟情分。
可現在,這些兄弟之中,卻有400人,和這個世界天人永隔。
而這一切,隻是因爲他一時沖動,想要證明自己,跑去和沈鳴單挑,亂了陣線。
梁休大罵了一通,重重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再緩緩睜開:“這400個兄弟,家中也有爹娘。你自己想想,若是你今天死了,國公府裏你的父輩,會是什麽心情?”
“将心比心,你真就沒有半點愧疚嗎?”
“我——”
徐懷安啞口無言,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漲紅了臉垂下腦袋:“我……知錯了。”
“呼……”
梁休長出一口氣,淡淡說道:“此事身爲總司令的我也有責任。我明明知道你是什麽性格,團長名單下來的時候,竟沒考慮周全。我原以爲,野戰旅短短幾個月的訓練就足以讓你改變。”
“很顯然,我錯了,錯得離譜。你根本就沒準備好。”
“徐懷安聽命!”
“是!”
“今日起,免去你二團團長的職務。”
“那、那我……降職成營長嗎?”
徐懷安擡頭看着梁休問,結結巴巴地問。
梁休緩緩搖頭:“不,即日起,你要從一名士兵做起。吃飯睡覺都和其他士兵在一起,還要參加每日訓練。今天這裏是野戰旅高級将領的會議。你……先退下吧。”
梁休的決定震驚了房中的所有人,不光野戰旅的将領,就連李鳳生跟和尚也被梁休的決斷給驚到了。
犯錯處罰是沒有錯,可這處罰未免太狠了點。
撸官也總該一級一級的撸,一下子撸成個小兵?
團營連排班,這算是連降5級啊!
徐懷安這麽要面子的人,他能接受麽?
房間裏落針可聞,好半天都沒人說話,還是陳修然覺得徐懷安原本跟自己一樣都是團長,這一下子撸到頭兒,以後見面隻怕都不太好打招呼,這才開口想求求情:“總司令……”
“無需多言,我意已決。”
梁休輕輕擡手,直接把陳修然想說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
徐懷安站在原地,緊攥着拳頭,呼吸沉重,盯着地面看了半天,緊閉着嘴,牙齒都要咬碎了。
當衆被撤掉職務,實在丢人。
可梁休剛剛所言,又實在對他有所觸動,他仿佛明白了什麽,但又說不清道不明,隻知道梁休應該是對的。
既然是對的,他就沒道理再說什麽。
于是憋了半天,徐懷安總算憋出一個字來:“是!”
說完,扭頭就跑出去了。
當事人走了,其他人就不必擔心傷到他的尊嚴,紛紛開口。
“殿下,這處罰會不會太重了點?”
“徐懷安的性子,我擔心他接受不了,轉不過彎來。”
“不如從輕發落吧?叫他……先到我二團三營底下,任個連長?”
“是啊,萬一他脾氣上來,再鬧出什麽亂子……”
衆人正說着,突然間梁休擡頭,掃了他們一眼,頓時一片寂靜。
梁休道:“就叫他從小兵當起。”
“他要是接受不了,或者不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便隻能證明,他根本不配呆在這野戰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