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太子殿下……”
賈嚴在心頭暗暗地低估了一句,想到京兆府之行,才道:“如今事情鬧大了,恐怕會影響到今夜的審訊,陛下還需要親臨旁聽嗎?”
炎帝哼了哼,有些帶脾氣道:“爲何不去?朕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麽,自然要親自去看看他搞什麽鬼!”
說到這裏,炎帝嘴角微微一挑,道:“況且,不見到朕出現,接下來的戲,恐怕有些人會不知道怎麽演。
“鬧吧!反正都要死,不鬧……朕,怎麽殺得理直氣壯呢?”
炎帝已經大步往門外走去,雙手背在背上,看上去心情極好,他的聲音也并不大,并聽不出喜怒,在大殿上婉轉幾下便消失于無形了。
然而,饒是賈嚴跟了他幾十年,聽到這話還是脊背發涼。
言外之意,就是你們随便鬧,鬧得越歡越好,我就當成看戲了,等你們戲演完了,那你們的腦袋也該搬家了。
而此時,整個京城街頭巷尾,都有人奔跑敲着銅鑼,原本已經沉寂的京都,也都在銅鑼中再度變得喧嚣起來,很多百姓家中已經亮起了燈,而有些人已經披着棉衣,打開門栓出了門向外瞧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事!大事!梁國公府發生了天大案子,挖出了上百具女屍。”
“這些女人,都是被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強搶的,被他們生生玩弄緻死。”
“如今這些人就被關在京兆府,官府想要大事化小,兄弟姐妹們!我們去找他們,要他們還我們一個公道,還死者一個公道。”
“……”
這些人不斷地敲打着銅鑼,在街頭蠱惑人心,而京兆府抓了很多權貴子弟的消息,已經鬧得京都沸沸揚揚了,隻是因爲什麽事衆人還隻是猜測,現在聽到這些話,一部分人相信了,但很多人還隻是半信半疑。
因爲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作爲平民百姓,已經參與了很多事情,譬如青雲觀的鬥争,譬如京都的叛亂……
而且梁休之前已經明确給他們說過了,他們要爲自己而活,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因爲這極有可能是别人的煽動、挑撥,到時候吃虧的是他們。
“我的囡囡啊!”
“天殺的,把我的囡囡還給我……”
“……”
然而,當閨女失蹤的女人,崩潰癱瘓在地哀嚎的時候,衆人心底的防線,就漸漸消散,心中的怒火也就漸漸地被點燃了。
憑什麽?就因爲我們是百姓,手無寸鐵,毫無背景,就這樣任人宰割嗎?
很多人從家中走了出來,走到街上,默默地望着那些跪在地上,捧着臉痛哭的女人,臉上有些麻木,但眼神,已經明顯得有了變化。
“這還隻是梁國公府!其他大貴族、大豪門家裏面,是不是也埋着上百具女屍呢?”
“你們家的閨女失蹤了,極有可能已經遇害,如今正沉屍枯井、或者埋在慌亂的地下,等着你們爲他們讨公道。”
“這都是官府不作爲!掩護那些貪官,走,我們去京兆府,去梁國公府,我們去要一個公道!”
“……”
人群中依舊有人在奔跑呼号,煽動民心,但他們知道如今太子在京都百姓的聲望,自始至終,從未提到過太子親審的事。
街頭小巷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不斷地湧來,巡防營已經被驚動了,在街口拉起了網,亮着铮亮的長槍,堵住了街口。
而弓箭手,也已經占據了制高點,已經拉弓挽箭。
但巡防營也就三千人的編制,雖說職責是維護京都治安,但幾乎在同一時間,全城全區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的人手根本就不夠。
兵力一分散,每一個借口,也就隻剩下十幾二十人了。
此時望着一望無際的人海,巡防營的統領都額頭冒汗了,這件事若能和平解決,不引發騷亂,他的統領算是當到頭了!
但如果發生了動亂,死了人,那巡防營隻要帶點職位的,明早人頭可能都得被挂在城門口,祭天了!
“退後!”
“退回去,你們想要造反嗎?”
巡防營的士兵揮動着武器,厲聲怒吼,終究還是有些用的,至少彙聚的百姓,已經不在繼續向前,隻是看着他們的目光非常不善。
“蒼天啊!你不公啊!”
就在這時,城門樓子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蒼老而凄厲的聲音。
衆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向上看去,隻見一個六十多歲,已經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爬上了城牆,
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手指着天,怒發沖冠道:“我一個小小百姓,地下蝼蟻,我做錯了什麽?囡囡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懲罰我?
“囡囡,爹沒本事,幫你報不了仇!爹這就來陪你……”
話落,在一陣驚叫聲中一頭從城樓上跳了下來,血濺當場。
巡防營的統領見到這一幕,就知道完了,出了命案,場面就控制不住了。果然,見到老人悲憤死亡,人群徹底沸騰了,群情激奮地就往街道外闖。
“走,我們去讨一個公道!”
“沖,砸了那些貪官的家,我們要報仇!”
“……”
剛才巡防營的士兵也被這一幕吓到了,他們大嚷着讓百姓後退,但這時根本就沒有人理他們,直接就将他們沖散了。
而爲了防止加劇矛盾,巡防營的統領也沒有下令讓士兵反抗,也沒有下令弓箭手房間,隻能匆匆收攏兵力,同時把情況上報,等上級的命令。
……
京兆府内。
得知外面的情況後,宋缺、司徒昭南等人都齊齊站了起來,一個個臉色震撼。他們打算大案快辦,就是不想節外生枝,在百姓反應過來之前,定案結案。
但是現在,百姓還是卷了進來了……還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梁休背着手來回幾次踱步,轉身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怒道:“真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