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裏是屍體堆積最多的地方。”
宋缺下意識地攥緊拳頭,下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誰都清楚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這些女子在死之前,爲了讓自己能沉冤昭雪,用自己的身體,在熊熊烈火中,保住了這一小片、能夠诠釋真相的文字。
“殿下,這正是彩月的字迹。”
羽卿華也咬着薄唇,欠身說道。
梁休臉色難看,這時候他已經不關心這是誰的字迹了,他隻關心文字的信息。蹲下身來,梁休仔細地辨别了好一會兒,才将文字全部翻譯出來。
文字不多,隻有二十來個字:冤。天地可鑒,梁山和京都權貴子弟草菅人命,謀害民女無數。
看完文字,梁休的心就變得非常的沉重,無數……這個無數,究竟是多少,他不敢想象。
“子孫三死……梁山,這一次,老子倒要看看!誰特媽還能救你。”
梁休重重一拳砸在地上,聲音淩冽。
“啊……”
就在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傳來。
梁休猛地站了起來,回頭望去,聲音是來自枯井的方向,這時枯井邊已經亂做一團,而尖叫的,明顯是下了枯井的捕快。
“大哥!命人保護一下這裏,誰敢靠近!殺無赦。”
假仵作被殺,已經讓梁休的心頭發毛,如果讓對方發現這麽要命的證據,他很懷疑對方很有可能,會派出死士,不惜一切代價地毀掉證據。
“放心!我親自守着。”
李鳳生也臉色凜冽,重重地點了點頭。
梁休這才快步往枯井趕去,剛好這時,枯井邊的捕快,已經将入井的人給拉了出來。
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他像是遭到什麽恐吓一般,雙手捏拳抱在胸前,眼睛鮮紅,滿臉眼淚,身體也在顫抖着,非常狼狽。
任憑周圍的人怎麽叫!怎麽喊!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也不應一聲。
梁休扒開人群走了過去,擡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那名捕快直接被扇倒在地,梁休上前兩步,雙手扒着他的衣襟冷聲喝道:“看着我,告訴我,裏面有什麽?”
“……慘……太慘了……”
少年這才清醒了一些,一開口就哭了出來,聲音顫抖道:“殿下!太慘了……裏面全是屍體,一些已經變成骨頭,一些還是不久前才丢下去的,身體剛剛腐……
“她們都沒穿衣服……沒穿……什麽都沒有穿……
“殿下!殺了他們!一定要殺了他們。”
聞言,很多圍着的所有捕快眼睛都紅了,下意識地壓着腰間的佩刀。
梁休知道真相竟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隻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千斤重一般,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想要像這青年捕快,大聲地喊出來,但張了半天口,他愣是一個字也沒有喊出來,隻有呼吸,不斷地變得沉重起來。
和尚就站在梁休的身後,見狀立即蹲下身,指尖快速在梁休的後背,腦袋上點了幾下,梁休呼吸才漸漸變得順暢起來。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梁休的身上,都在看着他,都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梁休也不說話,緩緩地站了起來,隻是仰着頭看着黑沉沉的天,雪已經停了,但是天空依舊烏雲密布,看不到一絲陽光。
和皇族子弟鬥,梁休随心所欲。
和青雲道觀鬥,梁休正氣盎然。
和世家大族鬥,梁休雄心勃勃。
和京都權貴鬥,梁休……隻想殺人!殺光所有把人不當人的人。
但是,動手殺這些人的後果,就得死更多的人爲代價,這是梁休不想看到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特媽的再不拘小節,也不能枉顧人命,不然……與畜生何異?
“宋缺!”
許久,梁休低喝一聲。
“臣在!”
梁休立即上前拱手道。
“三件事!第一,立即上奏陛下,請求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協同查案,同時讓陛下下令,膽敢徇私舞弊者,誅九族。
“第二,立即召集京都所有仵作,進行屍檢,給死者一個公道,同時,關于此案的所有信息,全部保密,不要讓百姓知曉。
“第三,立即羁押梁國公之子梁山,秘密關押,嚴禁探訪,未經許可,私自接近梁山者,無論是誰,夷三族。
“另,查出當日誰一起參加了梁山的宴會的,無論身份是什麽?全部羁押入獄,是非黑白審過再說!”
宋缺立即跪了下來,雙手攏入袖中,重重一揖道:“臣遵令。”
“捕快盡量用自己信得過的,孤等下會傳令蒙烈,讓他釣左骁衛協助你。”
京兆府的捕快,梁休多少有些不信任,打算掉用慣了的左骁衛,親自看守梁山。
“是!”
宋缺站了起來,率領着一種捕快就匆匆離去。
梁休回頭看向青玉,道:“接下來的事,不适合你們在場,帶着郡主先回東宮。”
想了想,梁休又補充了一句:“把羽姑娘也一起帶過去,給她安排一個住處。”
羽卿華是他找來的,雖然他懷疑這個女人的身份不簡單,但是讓她獨自離開,梁休擔心京都權貴會對她下手。
爲今之計,也隻能先将羽卿華送入了東宮保護起來。
青玉點點頭,就和蒙雪雁一起,将已經吓傻了的秦小溪帶回了東宮。
“現在,所有人動起來!将井底下的屍骨,全部挖上來。”
梁休臉色凜冽,道:“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你們速度越快,孤才能幫她們洗刷冤屈。”
“是!!”
所有人齊齊應了一聲,就開始忙碌起來。
“我去殺了他們,不會留任何的痕迹。”
和尚從未見過梁休這麽焦躁過,眸露殺意道。
“和尚,說實話!我現在真的恨不得殺光他們。”
梁休仰着頭,攥緊拳頭道:“可是這樣一來,我這不是報仇,隻是在洩私憤而已,死者需要一個公道,而爲惡者……也應該用律法來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