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裏,陳士傑和霍青圍着爐火而坐。
爐火上,正煮着着一壺熱茶。
這時,陳士傑取過茶杯,倒了一杯茶雙手捧到了霍青的面前,輕笑道:“霍兄火氣别那麽大,來,喝口茶消消火。”
霍青臉色陰沉,忍着掀桌子的沖動道:“爲了完成計劃,我最青睐的兒子還在牢裏,最看重的兒子被太子廢了,你讓我怎麽消火?”
陳世傑很清楚霍青這麽晚來找自己是什麽意思,這可不是來賣慘那麽簡單,便把手中的茶杯舉高了一些,道:“事成之日,霍兄可多拿半成利益。”
霍青眉頭微皺。
半成利益,明顯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霍兄,半成利益我能做主,畢竟你霍家,在這一戰中身先士卒,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拿了,也是你應得的,不會有人說什麽。
“但超過半成利益,恐怕别人對你有微辭。
“而且,這一切我們還在計劃當衆,能否成功還兩說,若是失敗了,就算許你九成利益,兌現不了又如何呢?”
左宰雙手端茶,眸色微凝。
霍青知道進退,讓當朝左宰親自給自己端茶,已經給足了面子。
這個時候再不識好歹,恐怕接下來左宰的話就不會這麽客氣了。
而且陳士傑說得有理,如果失敗了,現在許下多少利益也是白瞎,
隻是,他還是很不甘心,爲了士族的計劃,他霍家不僅損失了五百萬兩銀子,還把兩個兒子折了進去,而其他世家,幾乎沒有什麽損失。
哪怕心中有大局觀,霍青的心裏還是極度不平衡。
“既然左宰都說到這步了,霍某還能說什麽呢?”
霍青微微一歎,伸手接過了陳士傑手中的茶,仰頭一飲而盡。
“放心,霍兄爲了大局做出的犧牲,我們所有人都會記着的。”
陳士傑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道:“今日首次和太子交手,霍兄有什麽看法?”
今日南山醫學院發生的事情,霍元英已經把點點滴滴全部向霍青做了彙報。
現在聽到陳士傑這麽問,霍青沉吟了一下,道:“太子很機智,很果斷,看似放浪不羁,但思維缜密,再周密的計劃,碰到他時,就會莫名其妙地向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陳士傑嘴角一陣抽搐,霍青還真是一語中的,可不麻?天隕樓上的事,是經過精心策劃的,以爲穩操勝券的局,結果還不是被太子怼得毫無還手之力。
圍觀幾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栽得這麽大的跟頭。
陳士傑莫名地一陣心塞,剛才還勸霍青消火,現在他發現要消火的其實是他自己,趕緊喝了一口茶,繁亂的心緒才漸漸平複下來。
“從這些情況來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咱們這個太子,不喜歡被動挨打。
“所以,哪怕計劃再完美,他不也不會按照我們的節奏走。
“反而是我們,被他帶着節奏走,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牢牢困住。”
陳士傑根據得到的消息,早就對梁休有過研究,大概明白了梁休的性情性格。
他笑了笑,道:“不過沒關系,常規的辦法不行,那就用非常規的辦法……”
霍青一愣:“左相的意思是……”
陳士傑指尖輕輕磕着茶杯,眼色變得深邃起來:“我們已經打好了前半局,接下來,就交給青雲觀吧!
“三日内,逐漸關停霍家在京城所有的藥鋪,對外就聲稱大雪封路的原因,藥材告罄。”
霍青沒有說話,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霍家是京都最大的藥商,商鋪關停,那霍家損失太大了。
陳士傑知道霍青在想什麽,道:“放心,不僅是你霍家,其他世家也是如此。
“而且,既然是京都大族的事,損失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承擔,到時候你報個價,由京都權貴豪族平攤。”
霍青暗暗松了一口氣,冷峻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裝模作樣道:“左相誤會了,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在想,如此大規模的關停店鋪,目标會不會太大。”
陳士傑站了起來,背着手來回踱步,沉默了片刻道:“目标是有點大,但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沒有藥材,京中流民、百姓的病就無法治愈。
“以青雲觀的手段,可能會幹出一些更卑鄙的事來,我們隻幫助唱前半局,後半局隔岸觀火就行。”
霍青自認對局勢的把控還不錯,但聽了半天,還是沒有懂陳士傑的意思。
世家和青雲觀在京都都有很大的影響力,彼此要是聯合,這股勢力連炎帝都畏懼。
但陳士傑明顯是隻想利用青雲觀,卻不想和青雲觀沾上半點關系。
陳世傑,對此也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他擡頭望着天空皎潔的彎月,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們的對手,從來就不是什麽太子,而是炎帝啊……”
霍青微微一怔,頓時全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因爲兩個兒子都折在了太子手中,他所有的仇恨都針對了太子,将太子當成了假想敵,從而忽略了炎帝。
陳士傑的一句話,瞬間讓他清醒了過來……太子,不過是炎帝手中的一顆棋而已,世家大族真正的對手,從來都隻是炎帝。
站在炎帝的角度,世家大族和青雲觀,是有明顯的區别的。
世家大族,最壞的結果,頂多是抄家,分散其影響力,一般不會遭到滅族的危險,但青雲觀不同,青雲觀威脅到了皇權。
所以,無論如何,青雲觀是必死的。
要是這時,世家大族和青雲觀聯合,會是什麽後果?
身死族滅。
霍青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看着陳士傑的背影,不由暗罵一句老狐狸,不愧是當了幾十年的官,就這份謀略,已非常人所能及。
就在這時,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沖着陳士傑道:“老爺,不好了,書簡少爺冒犯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抓去了,要一萬擔糧食才能換回來。
“二爺和幾位大族家主,已經在前廳等你拿主意。”
陳士傑聞言,腦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險些一頭栽倒在地,太子正愁糧食的事呢?這不是給他送給養嗎?
他扶着窗口緩緩站了起來,紅着眼睛暴跳如雷:“誰讓他們去招惹太子的?!”
魏青看着暴怒的陳士傑,心中的郁悶頓時消散了,緩緩地倒了一杯茶,心說:“左宰,喝杯茶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