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坐在桌前,卻沒有看戲,反而微閉着雙眼,悠閑地靠在椅子上,不過,指尖卻随着戲曲的節拍,輕輕地敲着桌面。
範轲就站在燕王的身後,目光卻銳利地注視着周圍,像是生怕有人麽人忽然蹿了出來,給燕王一刀似的。
“别那麽緊張,安心看戲。”
燕王彎唇笑笑,道:“那些家夥比咱們還怕死,他們既然選擇這裏,那就說明這裏絕對的安全。”
範轲的目光依舊在仔細打量着看戲的人群,道:“我倒不是擔心這裏不安全,我是怕陛下的密諜司,畢竟密諜司遍布全城,若是此事被陛下知曉,對殿下不利。”
“放心吧,密諜司雖然遍布全城,但本王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
燕王指尖依舊磕着桌面,絲毫不在意:“暗衛已經反複查探過,這裏并不存在密諜司的人,先生這麽緊張,等下見到了人,反而顯得我們心虛。”
範轲緊繃的臉色這才松緩下來,暗衛都是燕王從江湖上重金聘請的江湖高手,武藝高強,心細如發,既然譽王說沒事,那就應該不會有事。
何況,以燕王的謀略,的确不可能會忽視掉密諜司的存在。
這時,房間的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
燕王依舊靜如青松,範轲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穿着黑衣,頭戴鬥篷的男人,緩步進了房間。
男人鬥篷壓得很低,又半低着頭,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範轲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他們來這裏,是能有多低調就有多低調,這家夥這一身打扮,不是引人注意嗎?
然而,男人連看範轲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直接走到燕王的對面坐了下來。
見到燕王指尖正輕輕敲着桌案,男人輕笑一聲,道:“如今太子儲位逐漸穩固,燕王殿下還有好興緻,佩服。”
聲音蒼老而沙啞。
燕王指尖微微一頓,回頭看了男人一眼,道:“太子儲君位置穩固了,我頂多是沒機會,天下還是我梁家的。
“不過,你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男人陷入了沉默。
燕王上下打量了一下,略帶戲谑道:“你這還真是夠小心的……”
男人冷哼一聲:“和你們梁家人打交道,得多長幾個心眼,之前就是因爲不小心,險些身死族滅。”
燕王似乎知道男人說的是什麽事,也沒有反駁,而是取過茶杯,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了男人的面前:“既然想要合作,那就說說你的宿求吧!”
男人始終沒有動茶杯一下,冷笑道:“我的宿求,燕王殿下應該很清楚才對,你布了這麽大一個局,不就是想要引我入局麽?”
燕王眸色微凝,擡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沒有否認。
“太子赈災,是你故意将消息透露給京都權貴,并且誇大其詞,告訴他們太子赈災劍指世家大族,才有了天隕閣的一幕。
“如果不是太子不按常理出牌,誤打誤撞地拆了招,那現在會是什麽結果呢?
“京都豪族替你鏟除了太子,炎帝定然會大發雷霆,除掉京都權貴,而你,會借此拿到五大營的節制權。
“啧啧,好計謀,好算計,一舉三得。
“不過可惜,還是失敗了。”
範轲臉色大變,脊背發寒,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和燕王缜密密謀的事,居然就這樣被人說了出來,仿佛就像是他親眼所見一樣。
燕王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識地攥緊,雙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所以呢?”
“所以……”
男人微微擡起頭,盯着燕王道:“你的目标,從來就不是什麽儲君之位。而是……至尊之位,而我能幫你。
“不久之後,太子會成爲人人喊打喊殺的煞星。
“而殿下,會成爲萬衆矚目的天選之子,受萬人膜拜。”
聞言,範轲頓時滿臉激動,他們的籌劃,本來就是讓燕王被天下人記住,如果有這天選之子的加持,那效果肯定事半功倍啊!
燕王也怔住了,太子和青雲觀的恩怨他已經知道了,按照青雲觀以往的做法,肯定會将太子弄得聲名狼藉。
如果這時候,自己真被當成天命之子站了出來,那不是天下民心盡歸?
不得不說,黑篷男人的話,讓燕王非常的心動。
沉吟了一下,燕王說道:“不久之後,就是皇族祭典,那時不僅會有很多百姓圍觀,各個國家在京都的使臣也會參加。
“本王要在那天,成爲你所謂的天選之子。”
見到燕王答應了,男人站了起來,微微一震,身上的黑袍真氣震得粉碎,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穿着潔白的袈裟,額間點着朱砂,相貌有些邪魅的小和尚,就出現在了燕王的面前。
見狀,範轲和燕王皆呆住了,剛才聽聲音明顯是個老人,怎麽變成了一個小和尚了?
“阿彌陀佛。”
小和尚雙手合在胸前,道:“既然燕王殿下答應了,小僧定然會讓譽王殿下如願,皇族祭典之上,定會讓燕王殿下,成爲舉世矚目的第一人。
“而且,小僧也會推波阻攔,幫助青雲觀,對付太子。
“但事成之日,小僧要我佛門,代替青雲觀,屆時殿下莫要忘了今日之約,否則……”
小和尚轉身離去,隻有聽不清喜怒的聲音,在空氣中傳開:“小僧會讓燕王殿下,堕入阿鼻地獄。”
一句平淡的話,燕王卻倏地警覺。
他布局釣的魚,是空靈寺的得道高僧定遠大師,爲此還不惜花大把時間去研究定遠,畢竟在二十年前,佛道之戰,最終道門勝出,成了大炎影響最大的一宗。
定遠時時刻刻想的,就是除掉青雲觀,再次恢複曾經的輝煌。
卻沒想到,定遠沒來,反而來的是一個小和尚。
“定遠大師呢?”
燕王忽然轉身問道。
小和尚頓足,道:“師父已于一月前圓寂,小僧法号——無色。”
話落,轉身出了門,隻留下燕王和範轲面面相觑,情況似乎并不像他們所想的盡在掌控之中,甚至有脫離掌控的趨勢。
……
長公主府。
聽了道士的話,長公主臉色微冷,道:“誰是煞星?”
中年倒是捏着蘭花指,道:“老祖有言,煞星者,太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