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陌愣住了。
不對啊,往日,每次太子一提到錢,自己隻要上演一出苦情戲碼。
他都會扶住自己,好心安慰一番,并且,決口不再提銀錢之事。
怎麽今天,這招竟不好使了。
難道,真如宮裏流傳的那樣,少年太子失憶了?
張陌眼珠咕噜一轉,指着自己的腦袋,小心翼翼問道:
“殿下,臣回宮之後,聽到傳言,說殿下這裏好像出了點……”
梁休臉色一沉,打斷道:“别想岔開話題,老實回答孤。”
被少年太子一語戳穿,張陌也不臉紅,讪讪道:“看來殿下,還是蠻清醒的嘛。”
“回殿下,因爲去歲剛收過一回,這才時隔半年,所以……所以,這次收上來的并不多。”
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梁休有些不耐麻煩:“行了,你就直接報個數。”
張陌遲疑了下,說出一個數字。
“四百兩?!”
梁休嘿嘿一笑,意味深長道:
“張詹事,張大人,區區四百兩,連孤半個月的銀奉都不到,你以爲,孤會相信嗎?”
之前的太子,盡管仁厚,卻一點不傻。
連續好幾年,每年收到的租子,不多不少,都卡在一千兩左右。
難道,他真不知道其中的貓膩?
隻不過,太子詹事張陌,是皇後的心腹。
當初随着陪嫁入王府,心甘情願做了太監,一直對夏荷忠心耿耿。
這才在夏荷入宮當了皇後之後,禀明炎帝,送到東宮當詹事,照顧太子梁休。
老實說,從小到大,張陌對梁休也很不錯,可謂悉心照料,忠心不二。
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雁過拔毛,扣扣索索,貪小便宜。
不過,皇後曾經告誡過梁休。
說張陌跟了他們娘倆一輩子,也算是一家人,拿點就拿點。
就當是,對他這麽多年,服務自己兩母子的報答。
所以,梁休才會幾乎很少過問内帑的事。
明知道張陌有貪墨行爲,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少年太子,體内已經換了一個靈魂,可不會顧忌那麽多。
在梁休看來,平時也就算了。
本太子如今被斷了糧,馬上就要山窮水盡。
你再給我來這套,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殿下,冤枉啊,臣真的沒有說謊啊。”
張陌一聽這話,當即叫屈:“臣已經解釋過了,去歲年成不好,市農凋敝。
“不管是做生意的老闆,還是莊子上的佃戶們,日子都不好過,所以,收的少了,也是在所難免。”
他信誓旦旦道:“臣身爲太子詹事,一心一意隻爲殿下服務,還請殿下,相信臣的一片忠心。”
“真的?”
梁休是笑非笑,來回踱了兩步:“既如此,實不相瞞,孤最近被父皇停掉了一年奉銀,這點銀子,怕是撐不了多久啊。”
“既然張詹事,一心一意爲孤着想,想必,借你一年俸祿應應急,張詹事應該不會介意吧?”
“臣,臣……”
張陌頓時僵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誰不出話來。
太子詹事,職位極高,一年的俸祿,算上糧草,也得上千兩銀子。
一聽全都借出去,這簡直是拿刀子割他的肉,心疼得要死。
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趕緊改口道:
“殿下,不忙,好像是臣記錯了,還有兩間鋪面沒收,算起來,一共是五百兩。”
“五百兩?!”梁休狐疑道,“你确定,沒其他的了?”
“确定,臣無比确定,真沒有了,呵呵。”
張陌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當即指天發誓。
梁休不置可否,想了一會,又皺起眉頭,歎道:“可是,就算多出二百兩銀子,還是不夠啊。”
“這麽大一座東宮,這麽多下人,都不夠孤打賞幾回的。”
張陌聽到這話,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都窮成這樣了,居然還想着打賞,嫌錢太多,可以送給我啊
梁休不知道他的心思,揉了揉眉心,又道:“看來,爲了維持孤的顔面,隻好裁撤一部分宮女和太監了。”
其實,這話一點不算假,而且是早有預謀。
梁休昨日叫上侍女看門,故意在裏面調戲蒙雪雁。
就是在爲這一步棋鋪路。
他之前就發現,少年太子之所以一命嗚呼,箭傷隻占一少半。
更多的是,被人下了不知名的毒藥。
而且,兇手很可能,就隐藏在東宮這些太監或宮女之中。
這讓梁休一刻也不得安甯,連晚上睡覺也不踏實。
這才會有太和殿上打瞌睡,被炎帝訓斥的一幕。
爲了自保,梁休這才故意制造绯聞,就是讓那兩名侍女,之後私底下去嚼舌根。
然後,他就可以用背後非議太子的罪名,将這一批宮女和太監全部換掉。
隻不過,換掉之後,再挑選一批信得過的宮女太監進來,需要花錢四處打點。
梁休現在,明顯沒有這個财力。
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小命要緊,換不了,那就先裁了再說。
到時候東宮沒下人,他那便宜老子和老娘,自然會替他想辦法。
奇怪的是,身爲太子詹事,對于太子突然要裁撤宮女和太監,張陌竟然一言不發,也沒有表示發對。
梁休有些意外,問道:“張詹事,孤可是要裁人了,你難道沒有一點意見?”
張陌坦白答道:“殿下,雖然臣覺得此舉欠妥,不過正好可以節約内帑開支,又何樂而不爲呢?”
梁休愣了愣。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老家夥一心鑽進錢眼裏了,隻要能省錢,自己做什麽,他似乎都無所謂。
梁休似乎想到什麽,向青玉問道:“小玉兒,孤記得,詹事房那邊,有個平日專門伺候張詹事,給他洗衣疊被的侍女,叫什麽來着?”
青玉想了想,回答道:“回殿下,她叫石榴姐。”
“對,沒錯,就是那個石榴姐,孤看她年紀也不小了,正好送出宮,回鄉找戶好人家嫁了,也算做個表率。”
梁休說着,轉頭看向一臉驚訝的張陌,戲谑笑道:“張詹事,你覺得,孤這個提議如何啊?”
張陌立刻火燒屁股般跳起來,冷汗直流,哭喪着嗓音道:
“殿下開恩!殿下不要啊!臣,臣好像又記錯了,其實,這次收了不止五百兩,而是……而是一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