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梁休一臉茫然,梁啓幹脆一口氣說完:
“群臣正在讨論左骁衛将軍的事情,下午就要三司會審,你是受害者,大家都想聽聽你的意見。”
“左骁衛将軍?蒙烈将軍!”
梁休這才發現,大殿中間,已經站滿了人,比剛才彈劾自己的時候,還多得多。
這些人已經開始吵吵嚷嚷起來。
有人說蒙烈父子,忠勇爲國,隻是一時疏忽,才導緻出了纰漏,最多算是渎職之罪。
如果胡亂重罰,将會導緻帝國失去一員猛将,委實可惜,建議削減官職,繼續留在左骁衛戴罪立功。
也有人說,必須撤掉蒙烈父子。
說他們玩忽職守,治軍不嚴,才導緻太子差點死于非命。
此乃大罪,不但要削去他們的職位,還要逐出左骁衛,充軍邊疆,以儆效尤。
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堅定的陰謀論支持者。
這些人信誓旦旦,說蒙烈父子暗中和刺客勾結,故意放刺客進入圍場,想要刺殺皇帝和太子。
實乃欺君犯上,大逆不道,必須誅其三族。
三方各執一詞,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誰也壓服不了誰。
梁啓盡管心中早有打算,卻不好早下論斷。
隻好又把梁休拎出來,當個擋箭牌,先讓他吸引一下群臣。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盯在少年太子身上,等着他給個答案。
仿佛變臉一般,梁休面色逐漸陰沉下來,渾身隐隐散發出一絲戾氣。
他答應過蒙雪雁一家,要保下蒙烈父子。
而且,他也早就想到一個辦法。
此刻。
表演的時刻終于到了!
隻是,他才剛站出來,旁邊就傳來一個粗狂的嗓音。
“殿下,俺老徐平生百戰疆場,沒佩服過幾個人,蒙烈将軍算是其中之一,這種骁勇善戰的人才,咱大炎國可沒幾個,殿下可要慎重啊。”
“安國公?!”
梁休一眼就認出此人的身份。
安國公徐繼茂,也是炎帝心腹。
二十年多年前,跟随梁啓起事,有從龍之功。
此人膚色較黑,生得燕颔豹額,滿面虬髯,威風凜凜。
他的身材極其魁梧高大,仿佛一頭棕熊。
盡管兩人之間,隔着還有兩步距離,依舊讓梁休感到巨大的壓迫感。
徐繼茂這話幾乎已經挑明态度。
梁休心裏暗歎一聲,他哪不知道這位國公爺,其實和自己存着同樣的心思。
都想保下蒙烈父子。
不過,爲了增加成功率,他隻能和這位國公爺公開唱反調。
梁休揉了揉眉心,突然冷笑道:“慎重?安國公不是在說笑吧?”
少年太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孤這裏的傷勢,還沒愈合呢,拜蒙烈父子所賜,隻差一點,孤就得進陰曹地府。”
“如今,你卻讓孤原諒他們,孤告訴你,不可能!”
梁休面色冷酷,斬釘截鐵道:“他們差點害死孤,必須以死謝罪!”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群臣望着一臉戾氣的少年太子,竟忍不住感到發怵。
突然,一名五十多歲,留着三縷長髯,面色儒雅的中年男子,從文官隊列最前排邁出。
當朝宰相,尚書省仆射,劉溫。
劉溫一臉平和地看着梁休道:“殿下,目前證據,尚不足以證明蒙家父子死罪,殿下如此要求,未免太過草率。”
梁休心中忍不住驚歎,連這位文官之首都出來了,可見蒙烈父子,确實很得人心。
不過,既然表演已經開始,梁休隻能演到底。
“什麽叫草率?!”
梁休佯裝怒極反笑,突然跳腳道:“孤差點因他們而死,讓他們幾條賤命賠償,有什麽不對?!”
“實話告訴你們,隻殺他們兩個,都算便宜他們了。”
梁休冷眼掃了一圈,獰聲道:“孤恨不得滅他們滿門,誅他們九族,把他們祖宗十八代的祖墳挖開,屍體拖出來鞭屍,以消心頭之恨!”
如此暴力偏執,讓劉溫忍不住皺眉。
按照以往太子的品格,斷不會有如此殘忍之言。
心裏暗歎,看來這位少年太子,怕是真的失憶,導緻性情大變。
然而,哪怕以當朝宰相的不凡智慧,也因爲被梁休失憶誤導,沒猜出他的真實想法。
沒錯,梁休其實在賭。
盡管前世隻是一個政治小白,但梁休好歹上過幾節政治課,進入社會後,各種耳濡目染。
讓他對古代朝堂鬥争,也有了一絲罕見的敏感度。
他今天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想明白一個道理。
既然自己身爲太子,是譽王等人的眼中釘。
那麽,一旦自己拉攏誰,譽王和燕王兩派,勢必就會全力打壓誰。
如此一來,隻要他向皇帝求情,要求放過蒙烈父子。
落在兩位王爺眼裏,不管相不相信,都會視之爲他對蒙烈的拉攏。
畢竟,救命之恩,重如泰山。
蒙烈一旦得救,乃至還保住位置,感激之下,誰敢擔保他不會投靠梁休?
毫無疑問,兩派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隻要梁休敢開口爲蒙烈求情,他們勢必會出來全力阻撓。
落井下石,要求撤換蒙烈,發配邊疆還算是輕的。
怕就怕,他們會互相串聯,爲蒙烈羅織各種罪名。
然後集體施壓,要求皇帝将他處死,徹底以絕後患。
盡管看似極端了一點,卻也不是不可能。
自古朝堂之争,各種構陷污蔑,莫須有之類的罪名,從來層出不窮。
有時候,真相到底如何,其實并不重要。
而被誣陷之人,所遭受的懲罰,卻一樣不會少。
所謂政治鬥争,就是這般殘酷,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偏偏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以梁休如今在朝堂上的影響力。
要權沒權,要人沒人,根本就沒有能力和兩派抗衡。
到最後,隻會好心辦壞事,反而害了蒙烈父子。
如此一來。
不但實現不了他對蒙烈父子的承諾,也會讓他,再無顔面對蒙雪雁。
梁休有時候是個一根筋的人。
哪怕隻是爲了在長腿美女面前,保住自己的面子,他也絕對不能,讓蒙烈父子出現意外。
于是,他才會施展這麽一個,欲擒故縱,反其道而行之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