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旁的賈嚴身爲大内總管,自然了如指掌,接過話茬道:“陛下,織造坊生産一件龍袍,需要三十名女工,耗時一月功夫,方能裁剪出一件來,若是算上刺繡,則需要半年光景。”
梁休陳這會兒功夫已經點燃了煤爐,以前禦書房的火爐都是用的幹柴,現在也用上了南山煤礦的蜂窩煤,很快就引燃了火,将水壺放了上去。
禦書房裏還有一個水缸,裏面裝着賈嚴每天從皇宮後山的山泉裏打來的泉水,甘甜凜冽,是泡茶的上好選擇。
茶櫃裏存放着來自大炎各地上好的茶葉,供炎帝挑選,梁休看了一眼,拿出了一罐六安瓜片,抓起一把丢進茶壺之後,才幽幽對炎帝說道:“沒錯,雖然刺繡這種細緻活,蒸汽機沒法替代,可蒸汽機卻能替代女工織布,隻需要一台機器,就能在三天時間裏将制造龍袍的布料紡好。”
他隻說到這裏,可炎帝卻在這時身子猛然震了一下,看向梁休的目光中,寫滿了震驚。
雖然他心中早有預料,可聽到梁休這麽說,他還是咽了咽口水。
“此話當真?”
“孩兒怎敢欺騙父皇?”
梁休自信點點頭,心中暗笑,不然爲什麽說蒸汽機的出現是一次革命呢?
這些機器可以替代人力,不知疲倦的工作,還不會出錯,最重要的是,效率比人力不知高出多少。
“一旦蒸汽機問世,大炎每年能生産的商品,将會是以往的幾十倍乃至上百倍,而我在南境開設的工廠,又能給他們發工資,百姓們手裏有了錢,就會去購買商品,市場上的錢就會開始流轉。”
“而在軍工方面,蒸汽機可以替代人力,生産各種高精度的零件,比如說燧發槍的槍管,如今武研院隻有那麽百來号人可以打造,生産速度極爲有限,可如果用蒸汽機來生産,我們隻要能制作出一台機器,就能制作出一百台,一千台,生産效率将會是過去的無數倍,隻要極端的時間,就能将燧發槍武裝到每一個大炎士兵的手中!”
“而且我腦袋裏還有好幾種兵器,因爲時間不足沒能實現,如果生産出來,威力指揮比燧發槍更高。”
煤爐上的水已經燒開,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冒起一陣白煙。
炎帝的目光落在水壺上,有些失神,好一陣後才回過神來,直勾勾盯着梁休,讓梁休感到一陣别扭,錯了搓臉,還以爲自己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就在這時,炎帝忽然開口了:“朕突然懷疑,你當真是朕的兒子嗎?”
這個問題反而讓梁休一愣,咳嗽了兩聲,道:“父皇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是父皇的兒子,還能是誰?”
“可朕記得,你以前沒掌握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從你失憶那次開始,你就變得很不對勁,你那仿佛不是失憶,而是腦袋裏多了很多東西才對。”
梁休背後一陣冷汗,沒想到這老家夥的直覺竟然如此敏銳。
但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從他遇刺被害開始,前後的反差實在太大,别說是炎帝,随便來個對梁休稍有了解的人,都會感到懷疑。
面對炎帝的詢問,梁休一本正經道:“父皇,其實在孩兒遇刺之前,就喜好廣讀天下書籍,其中不乏各種在過去被視爲歪門邪道的書。”
“但孩兒以前隻是一味讀死書,不求甚解,從遇刺之後,孩兒就突發奇想,爲何不能将孩兒學來的那些東西全都融會貫通,合在一起,就能碰撞出新的知識。”
“再加上孩兒也因此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肚子裏的學問再多,如果連命都沒了,這些學問又能發揮什麽作用?所以孩兒就對各種能殺人的東西變得很感興趣,在不斷鑽研之下,才掌握了這些東西。”
他指了指煤爐上的水壺:“比如這蒸汽機,孩兒就是在燒水時靈光乍現,燒水這種事情父皇每天都能見到,卻想不出這麽絕妙的點子吧?”
炎帝爲之愕然,梁休說的沒錯,他的确每天都會見到賈嚴燒水,卻從來沒有想過,燒水時産生的那股力量,經過轉化之後用作生産。
聽完梁休的解釋,炎帝依舊将信将疑,但又挑不出什麽毛病,隻能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深深歎了口氣,看向梁休的眼裏,充滿了慈愛:“朕雖然理解不了你心中想要的那片天下是什麽樣的,但朕這片江山遲早要交到你的手中,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吧。”
“孩兒多謝父皇。”
梁休拱了拱手,心中一陣感動。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肯定沒錯,但炎帝可不知道,卻依舊敢用整個大炎陪自己來一場豪賭,這份信任就足以說明許多事情。
炎帝忽然又問道:“朕聽說,你接下來準備前往西陵?”
梁休點點頭,這件事情不是什麽秘密,他自然也沒有瞞着炎帝。
“嗯,西陵一帶民風彪悍,朕和西陵神殿的人打過交道,這些人的手段十分詭異,而且在西陵信衆無數,不好對付。”
“如果朕猜得沒錯,西陵神殿的背後,肯定也和赤璃有所牽連,朕知道你手中那些武器十分強悍,可就算武器再強悍,也隻是工具。”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面色陰沉到:“這世上最爲險惡的東西,是人心。”
這一次,梁休陷入了沉默。
他之前已經從炎帝口中知道了赤璃是什麽樣的人,這是一個瘋子一樣的女人,做事不擇手段,鐵石心腸,殘忍狠毒。
如果是赤璃布的局,肯定沒那麽容易對付。
但梁休依舊點了點頭,道:“那赤璃不過是個藏頭露尾的鼠輩,父皇何必如此畏懼?”
“孩兒相信,無論這世道如何,正義永存世人心中,那赤璃隻會耍陰謀詭計,孩兒定然不會畏懼。”
他面色凝重,語氣認真,讓炎帝也感到一陣驚訝。
他可是跟赤璃交手過的,才會對赤璃十分警惕,可梁休從來不是輕敵的人,卻如此不将赤璃放在眼裏,又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