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李朗和張士軍兩人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間去休息,盧顯城則是來到了書房。
一推開門就聽到二叔盧興華問道:“怎麽吃頓飯還能鬧出事情來?”。
盧興華這話一出口,盧顯城知道盧書記對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的情況還是撐握的很及時的。
現在的盧興華已經不僅僅是局長了,升了一級入了常,成了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長。
盧顯城坐了下來,看着老爸和二叔手中都沒了煙,從口袋裏摸出了雪茄,對着兩人示意了一下。
“抽不來這個”盧興國和盧興華兩人先後都擺了一下手。
大家各自掏出自己的煙,點上開吸。
盧顯城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
盧興華聽了說道:“現在這些人啊!”。聽侄子這麽一說盧興華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現在一些人連做人最起碼的臉面都不要了。
對于這事情盧顯城到是看的開,劉雙喜這樣的人現在還算是少的,到了十幾年後估計一抓一大把,盧顯城那時做家裝的時候,可以說什麽樣賴皮的人沒有見過。
盧興國擡起手來揮了一下:“行了,以後少跟這些人來往就行了!”。
“這是遇上的,我連他們人都記不得了,來的什麽往”盧顯城自辯了一句。
“我這有正事和你說”盧興國打斷了兒子的話說道:“你覺得我重新回紡織廠任職怎麽樣?不是幹廠長和是幹總經理”。
一聽父親這麽說,盧顯城裝做啥都不知道的問了一句:“您怎麽想起這麽一出,在家不是呆的好好的麽,再說了每天家裏車水馬龍的您又不會寂寞”。
“整天跟着一幫子人扯淡沒意思,我想着回廠子裏把廠子給重新拾綴起來,畢竟一輩子都耗在廠子裏了,現在效益不好,想要搞技改,縣裏又拿不出錢出來。沒錢就沒法改,不改就是死,全廠這麽多老少爺們呢”。
盧顯城聽着自家的老子說完,對着二叔問道:“二叔,您怎麽想的?”。
“我對這事兒還真不太了解,覺得這技改哪是這麽容易的啊……”盧興華說道。說着趁着大哥不注意給侄子便了個眼色。
盧顯城沒有想到自家二叔居然耍起了滑頭,玩起了兩面派,即不說行也不說不行。至于眼神中的意思盧顯城自然知道,自家老子就是感情戰勝了理智,一心想把自己工作了一輩子的廠子重新扶植起來,有點兒英雄主義情懷。
當然老爺子有這樣的想法,少不了原來廠子裏的一幫人的撺掇,加上自己的情懷,讓盧爸一下子覺得自己還可以博擊商場,來場英雄式的挽救工廠。
“要多少錢搞技改?”盧顯城不準備直接反對,老人家有時候執扭起來也是很麻煩的,就比如現在自家的老子。
盧興國說道:“一千七百萬,從意大利進口最先進的紡織機,品牌型号什麽的都看的差不多了,一家紡織廠倒閉我們直接從人家的廠裏把機器拆回來,而且安裝調試什麽的都由意方的人負責,我已經看過人家機器的手冊了,雖說用了幾年時間不過人家的機器保護的很好,跟新的一樣……”。
盧顯城一聽,這哪裏像是老媽說的有意向,估計自家老爺子是手中沒有一千七百萬,要是有的話早就把合同給簽了,聽着自家老子說完這才問道:“爸,您說現在的紡織廠連廠房帶機器值一千七百萬麽?”。
盧興國一聽想了一下說道:“不值!不過你不能光看廠房機器啊,還有這麽多工人呢”。
盧顯城繼續打擊自家老子:“論技術水準還有素養就算加上這些工人能值一千七百萬?爸,說白了就是一幫子擋車工和紡紗女工罷了,就算是十幾二十個技術中堅,一千五一個月挖的到挖不到?”。
“……”盧興國聽了不說話,埋頭吸着煙,好一會兒才說道:“總不能看着幾千口子餓肚子吧,而且給了條件我看也挺不錯的,公私合營,縣裏提供政策優惠,工廠有了更大自主性……”。
對于盧興國這樣的老一輩人來說,能靠着政府的就不會想着脫出來。就像是現在,他仍然把靠在政府的名下當成是一個有利的條件,根本沒有想過,很多事情就出在這一道門上了,産權不清,多重領導,如果沒有政府的插手,一個經營好的廠子也不會換掉了有能力有成績的領導班子,換上一幫子蛀蟲,這才幾年時間啊,廠子就搞成了這樣。
看人家搞的好一幫子人都認爲自己更強,誰知道一幹起來,才發現自己就是一廢物點心,折騰壞了廠子,自己往别處一調,繼續保持自己的級别,扔下一場子人餓着肚皮。
“爸,你要真想經營紡織廠也成,你和縣裏說你買下來,讓縣裏把一些有工人的養老啊之類的都接過手,然後資産評估之後,你買下來,然後再進行技改。還有你現在看的機器不要買了,要買咱們就買新的,要什麽二手貨”盧顯城說道。
對于買機器這事情,雖說盧顯城不知道其中的貓膩,但是憑着後世的所見所聞多少也知道一點兒,從國外的生産線上拆?
要是真這麽先進的話,以歐美人的尿性還能給你,就算是二手貨十有八九也要賣出了一手的價,老盧這邊又不是紡織廠的人,一出去兩眼一抹黑伸着腦袋讓人宰,以老盧這邊美國小夥伴的能力買兩台紡織機沒什麽問題的。
“這能行?”盧興國說道。
盧興華一聽說道:“不成就不成呗,一千多萬咱們這輩子都夠了,何必扔給廠子裏的那幫子人,再說了就算是讓您當個總經理,你上面還不是有縣經委的人管着,一腦門子婆婆圖個什麽啊”。
“恐怕是不成,涉及到國有資産呢”盧興國總算想起來這麽一出兒。
現在對于國有資産的重組還沒有到後世那樣什麽都能賣,什麽都敢賣,什麽醫院學校隻要有人出價一起打包扔出去,至少在小縣城這年頭對于這樣的企業還沒什麽人敢賣的。
而盧顯城要的就是這效果:“您可以去提嘛,成了就幹着,不成的話咱們也沒有損失,一千七百萬買個總經理的位置,我不如買塊地重建個紡織廠了”。
“重建個紡織廠?”盧興華瞅了侄子一眼講道:“現在有幾個還投紡織廠的啊,就咱們這裏公路公路不方便,水路水路沒有,生産的東西運出去哪有什麽競争力”。
“先問嘛!”盧顯城說道。
“萬一縣裏要是同意了呢?”盧興華瞅了侄子一眼說道。
盧顯城笑了笑心道:我覺得邱廣遊沒有這份膽子!
以盧顯城對于邱廣遊的了解,這人搞政治是一把好手,壓的莊明志成了人形圖章,但是對于擔責任還有什麽引領改革開放潮流的事情,這人就算是心裏想也不會幹,他的本質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那種人,想的主要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盡可能的沒壞事兒,外加防着出頭的椽子先爛。
如果要有這迫力,早就奔在鄉下把自己這一幫子人攪和的雞犬不甯了。說真的,這一幫子人從企業到商業,從互聯網到房産開發,門路幾乎是全了,哪裏找不到投資的活兒,就算是一幫子人難打交道,但是事在人爲,你總要給個态度,邱廣遊也就是說兩句邀請投資的話,是真是假還是兩說呢,就沒了下文。
目前來看也就隻能這樣了,盧興華和盧興國兩人回房間休息,至于盧顯城也沒地方可住,原本一家人也沒有想到自家還會有今天的景像,家裏好幾輛車子連院子都放不下了,不光有司機還兼着保镖。所以家裏的房間自然少了一些。
這幾天晚上盧顯城睡覺的地兒就是老爸的書房,當然了妹妹的房間空着,盧顯城也可以去住,不過盧顯城哪裏能受的了一個房間,貼着粉色的牆紙,到處是布娃娃。别說盧顯城了,估計現在的盧慕芷回來都不一定受的了這房間。
放下了書房的長沙發,盧顯城一覺睡到了大天亮,起床的時候打理了一下個人衛生,已經是上午的一十點半,立馬就要吃午飯了。
盧興國回來時候,頓時就沒有了以前的精氣神兒,有點兒悶悶不樂的回到了書房。
盧顯城看着老爸進來一言不發問道:“怎麽了,談的不順利,說了不賣?”。
“縣裏到是沒說,不過這事成不了?”說完盧興國摸出了煙,點上了之後開始說了起來。
果不如盧顯城所料,縣裏這邊沒個消息是正常,廠子裏的一幫子人也不同意那就有點兒說道了。
大家雖說沒說過份的話,不過當時就有自稱自己是公家人,廠子一賣就成了給私人打小工的了,這一下子哪能接受的了。
盧顯城知道,這都是借口,什麽小工、公家人之類的,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兒,滿街下崗蹬三輪的,也沒見誰聽說打小工不幹的。
不說别的周光勇的小工廠一招人,現在還有不想去的,難道是周光勇請人做總經理的?
你要是讓現在廠子裏的工人選,他們一準兒選賣了廠子,到了私人經營雖說會累上一些,不過能賺錢啊,有誰願像是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吊着,拖家帶口的人吃飯是第一位的,面子在其次。
不過對工廠的管理層來說就不是這麽回事兒了,大家都是有級别職稱的,廠子在的時候他們是領導,不管别的至少職工看到了沒幾個不沖自己點頭打招呼的,平時沒事也有人提着東西上門,收不收那是一回事,有沒有人來送禮那就是一個問題了。廠子在權力就在,廠子沒有了權力随之見就丢了。
賣了廠子這些人回縣經委?一幫子人坐辦公室一蹲,屁事都辦不了誰給你送禮,又誰蹬你的門!
“一幫子王八蛋!”盧興國氣憤的把手中的煙頭摁滅了說道。
現在盧興國明白了,自家這總經理就算是做上了也是有名無實的,對于求廠子的熱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可憐了一幫子工人了”盧興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盧顯城安慰着自家老子說道:“爸,這事兒你就不用擔心了,隻要舍得出力氣,多了不敢說,就咱們這小縣城的人隻要不是遊手好閑的,居家過日子是沒什麽問題的”。
盧興國說道:“你那賽馬場能養活這麽多人?我還就不信了”。
盧顯城說道:“你還真别不信,就拿我的牧場來說,現在就是十來個人了,那所有的牧場開起來要多少人?我們這邊還是少的,咱們說申老爺子吧,他家的牧場不大吧,現在不光是自己忙活,還雇了三個人照顧牛羊,清理羊圈牛棚什麽的可都是體力活兒,要是所有荒地都改成牧場,那要有多少人?”。
“有這麽大的需求?”盧興國還是不肯相信。
“牛肉羊肉這東西還會沒有銷路?”盧顯城說道:“您等着看吧,不用多,今年下半年,保準荒地連個渣都不剩下來”。
甚至都不用到那個時候,隻要幾家先吃螃蟹的把自家的牛羊給育肥了,然後這麽一賣,票子這麽一點往口袋裏一揣。那不用任何人去宣傳去鼓動,很多人估計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弄上一份荒地種草養牛羊。
發财的事情從來就不用多說的,農民們自發的就會山寨身邊人的成功之路。
盧顯城說道:“況且我也不希望你沾國有資産的東西,這個企業不管是送還是買,我們家都不能要”。
“那是爲什麽?”盧興國對着兒子問道。
盧顯城說道:“我這個人怕麻煩,上次就有人提了要以查你和二叔來要挾我,這個事兒未必就不能成别人口中的侵占有國有資産的證據,現在不說它有多不值,就算它再誘人咱們也不能吃,賺錢這事情您交給我來,如果您真想打發下時間辦個紡織廠,那我也支持您,但是選址自建機器咱們也要自己買……”。
沒有等着兒子說完,盧興國就說道:“算了,你這麽一說我哪裏還有興趣!”。
任盧興國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到這一出啊,有人會用自己和弟弟來威脅自家的兒子,兒子不隻是自己,可是帶着老娘和老妻的命根子,對于盧興國來說,世上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不如自家的兒子金貴。
“那廠子也别辦了”盧興國正色的說道:“我們就在家安生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吧,等會我和你二叔把這事情說一下,讓他也早點兒退了”。
盧顯城一聽說道:“不至于!人家就是想講個條件罷了,二叔幹的好好的爲什麽要退”。
盧顯城沒有想到自家老子會是這個反應,頓時就勸道。
這個事情盧顯城也知道,别人沒有把握一巴掌拍死自己之前,不會動自己的家人。大家又不是走江湖的,一個吃飽了全家不餓。
家人隻能是拍死了自己之後給定個罪,比如說是盧顯城老爸貪污公款啦,二叔以權謀私啦,反正這些都來向别人表明,老盧家全是有錢無德的混蛋,壞事幹盡,喪盡天良。今天的倒下是上天的安排,不倒那才是老天瞎了眼。
盧顯城父子兩人這邊在書房正談着事情。幾乎在同一時刻,坪城市市委大院的兩層小樓之中,一對父子也在進行着對話。
隻不過這對父子之間的話更少,空氣更凝重,幾乎半天才能從父親或都是兒子的嘴裏吐出一句。
“那這次我就回市辦去?”
唉!父親歎了一口氣,望着面前沉穩的兒子,自己在二十五六的時候決不會有這樣的穩重,可惜了這孩子似乎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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