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小身影直接一閃從門縫鑽了進來,頭也看直接向着院中奔了過來,一邊奔着一邊還扯着嗓子喊着:“爺爺!爺爺!”。
小家夥一看到院中坐着兩個人,不由的像是一下子被人叉住了嗓子眼,喊聲戛然而止身體也是一下子站住了,不過由于剛跑的太猛了,小家夥差點兒把自己弄了個一個屁股蹲兒。
待小家夥站定,盧顯城看到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娃娃,剃着小平頭,腦袋後面似乎還留了一揪‘小尾巴’,在農村這是‘嬌寶貝’的意思,是家人怕自家的娃兒長不大,希望黑白無常看到這東西能體會父母愛子之心,放過娃兒,讓孩子可以健康長大。
這時的‘嬌寶貝’可一點兒不嬌,整個人曬的如同黑碳似的,可能是因爲營養稍差,胸口骨頭印子都能看的很清楚。肚子上還有幾道白色的印子,一看這印子盧顯城就知道這娃兒一準兒剛才是水裏鑽出來。夏天河裏遊過的人都有這個經驗,上了岸伸手一抓就一白道道。除了這個之外,小娃兒身上光溜溜的隻剩下一件小褲衩,就是這件小褲衩還是不完整的,整個側邊破了一個巴掌大的洞,扯破掉的布片兒就這麽挂着。
這褲衩挂在腰上估計就起到了個裝飾作用,反正裆部挂着的半邊小雀兒時隐時現的,盧顯城是看的清清楚楚。
看到院中葡萄架上坐了兩個人,小家夥一點兒也不羞于自己露出了小雀兒正拿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瞅着兩人。
“文爺爺!”小家夥認出了文教授,出聲叫了一聲人之後就拿眼睛繼續望着盧顯城。
“來!來!”文教授對着小家夥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自己的身邊。
小人兒扭捏着走到了文教授的身邊站定了,還是拿着眼睛望着盧顯城。
不過小家夥的目光很快就轉移了,因爲文教授就像是聖誕老人似的從腳邊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罐頭,放到了小人兒的手中。
“這是給你的!”。
小人兒估計是沒有見過午餐肉的罐頭,拿到了手中翻來翻去的一臉茫然的樣子。
文教授伸手在娃兒的腦袋上摸了一下說道:“等想吃的時候讓你爺爺幫你開了,這是爺爺送給你的”。文教授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演示如何用拉環打開罐頭。
小家夥一邊聽一邊抱着罐頭,時不時的還撓着腦門兒。
正在這個時候,院子外面突然又傳來一聲童音:“楊毛子!”。
小家夥立刻應了一聲:“哎!”。說完抱着罐頭就往屋裏跑,等着小人兒再出來時候手上的罐頭已經消失不見了。
隻見小人兒并沒有一絲停留,直接到了院中的井水邊上,操起井沿的提着鐵皮做的打水桶就往水井裏放,隻見小人兒手輕輕一抖就快速的拉動了繩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小鐵皮桶子提了上來。
小手一伸到到了桶邊立刻就抱了起來,嘴巴對着桶沿就開始灌起了水來。
就在老盧的注視之下,小家夥的肚子由平變鼓,就這麽灌了一肚子的井水。
“楊毛子,快點兒,就等你了!”外面的小夥伴們已經等在有幾分不耐了,大聲的開始催促了起來。
“來了!”喝完了水的小家夥就這麽一抹嘴,邁開了兩條小腿兒一溜煙的消失在了門口。
盧顯城從頭到尾都看的目瞪口呆的:“這娃兒也太皮實了一點兒!”。
看看眼前的這孩子,再想想看自己重生之前遇到了一個個小公主小王子,盧顯城突的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說了。這樣的孩子已經不能說是放養了,差不多拿着當牲口養了,直接不管不顧啊。
“村裏的娃兒都這樣,不到吃飯天黑的時候幾乎就是不回家的”文教授笑了笑說道。
“他的父母呢?”
文教授說道:“全都出打工了,别說老楊頭家了,村裏的壯年男男女女的都在外面做工,現在村裏就剩下這些老的老小的小!”。
那就是留守兒童了,盧顯城又問道:“這些小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小了,怎麽不送上學?”
“小學還在鎮子上,這麽遠的路這幫子老人哪有時間和精力去送去接?讓這麽小的孩子自己去一走幾個小時也沒人放心,這裏一般都是等到了八九歲的時候,才會送孩子到鎮上去上一年級”文教授對着盧顯城解釋說道。
兩人正說着話呢,看到老楊頭提着一個竹編籃子從屋角轉了出來,看着老楊頭走到了水井邊上準備打水,盧顯城立馬站了起來走過去幫忙。
老楊頭估計看盧顯城個是年青人,也就沒有多客氣什麽:“打點兒水上來,洗一洗就成了,我知道你們城裏人幹淨,要是我自己吃連洗都不洗,不用擔心,我們這裏的瓜果是沒有農藥的”。
唠叨了這麽一句,老楊頭邁步去了文教授的旁邊,拉了一條凳子坐了下來。
盧顯城這邊則是把鐵桶送到了井裏打水,井裏的水面并不深也就兩米多點兒的樣子,放了兩三下繩子,桶底就碰到了水面。
盧顯城提起又放下了兩三趟,鐵皮桶都直愣愣的漂在水面上,根本沒有水進來如何打!想起來看到小娃兒似乎甩了一下繩子,老盧頓時就開始拎着桶繩甩了起來。
“你幹啥呢?”老楊頭看到盧顯城一個勁的站在井口抖繩子,不由的問道。
“我想把桶放側倒!”
老楊頭聞言說道:“那你朝一個方向抖繩啊,你兩邊抖桶不是向這個方向還沒放倒就又被你拉正了麽?”。
靠!盧顯城聽了這話立刻明白了,直接把手中的繩子往外這麽一抖不再往回帶,井中的小桶立馬就側倒了,井水慢慢的灌進了鐵皮桶裏,這下盧顯城才得以提着滿滿的一桶井水上來。
“好涼啊!”盧顯城把籃子裏的瓜直接放到了鐵皮桶裏,當手一伸進了井水中頓時覺得一股子涼氣透過自己的手掌手臂舒爽的傳到了全身。
老楊頭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瞅了盧顯城一眼之後繼續和文教授說話。
老楊頭摘的是菜瓜,青皮帶着白色的瓣紋,瓜并不是很大一個大約有攤開來了巴掌這麽大,味道很香一拿起來就能聞到一股子濃郁的果香撲鼻而來。
洗好了瓜盧顯城這邊每人分了一個,仨人就這麽坐着啃起了瓜來。
一口下去盧顯城就把買菜的事情暫時忘到了腦後,這瓜很甜,但是這種甜并不帶着膩,而是一種飽含了果香的甜,咽下了果肉之後口腔之間還留有瓜的清香。
“這瓜好吃的,比水果攤上賣的好吃多了”盧顯城不由的贊道。
文教授聽了笑道:“水果攤的賣的都是沒熟時候摘下來悶熟的,哪能和這種自然成熟的瓜比,而且很多果子都打了藥催長的,口感上也比不過自然熟的”。
盧顯城一邊吃着瓜一邊點頭聽着文教授解釋。
一轉頭發現老楊頭的瓜吃的很特别。
老楊頭這邊吃了一兩口之後,把自己手上的瓜皮咬了下來,瓜肉也隻吃了一淺淺的一層,至于裏面的瓜瓤則是一點兒沒動,直接捋到了手上,往着牆角邊上這麽一甩,很快院中的一群半大的雞崽兒就趕了過去開始啄起了瓜肉。
人家邊吃邊帶着喂雞!
“等會兒你們走的時候帶上一些,今年瓜長結的太多了”老楊頭輕飄飄的來了一句。
盧顯城本來想說這麽多的瓜爲什麽不拿到鎮上去賣,不過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老盧想自己這麽輕松想到的事情,這幫子人不會想不到吧,人家又不傻!自己就别自找難看啦。
吃完了瓜,盧顯城洗了洗手之後給大家每人散了一支煙,兩老一少就這麽坐在葡萄架子上吞雲吐霧起來。
一支煙剛抽了一半,院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文先生!”一位老年婦人胳膊上挎着一個籃子走進了院子。
盧顯城作爲本縣人自然知道先生是鄉下對于老師的稱呼,并不是傳統上大家以爲男士都可以稱爲先生的,先生不光代表着老師還代表着文化人,在鄉民們的心中有着相當高的地位。
等着走近了,盧顯城才發現老婦人的籃子裏裝着兩隻半大的公雞。除了兩隻小公雞之外還有幾個青椒,西紅柿,外加一捆子用草莖紮起來的水汪汪的小青菜。
這邊的老婦人到了三人的旁邊籃子還沒有放下呢,哪邊門口又進來了一位。同樣挎着籃子的這位籃子裏仍然是一隻雞,外加十幾個青皮的大鴨蛋,同樣還有一些蔬菜擺在一起。
文教授一邊和兩個婦人打招呼,一邊從口袋裏掏錢。
盧顯城望着文教授給的錢眼睛都看的直了,因爲盧顯城發現一隻小公雞才兩三塊錢,一隻鹹鴨蛋才約爲兩毛錢,至于什麽青菜啊西紅柿之類的根本就不算錢,都是人家免費送的添頭。
付了賬的文教授又給兩位婦人每人兩個罐頭,兩個婦人推辭了一會兒之後挎着籃子笑眯眯的出了院子。
這下子盧顯城明白爲什麽文教授說的吃每天兩頓肉了,老盧這邊給的每人每天的夥食是按着石城的标準來的,拿到了這裏别說是全用上了,就算是一用一半那也頓頓大魚大肉了。知道是知道,但是老盧不準備把夥食壓下去,因爲沒有必要糾結這個事情,一幫子人從石城跑來窩在這小山凹子裏,這點兒小便宜還要讓人沾的。
一看現在有魚有雞,盧顯城就對着文教授說道:“咱們能回去了麽?”。
文教授又笑了笑,彈彈手上的煙灰:“再等等!來一趟也不能就弄一頓啊!少說也要攢夠兩三天的吃食!”。
“文先生!文先生!”。
文教授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兒,進來的是個老頭兒臉上的皺紋很深,大約六十多的樣子,不過身闆而到是挺正,立的像個标槍似的,個頭兒約一米七五左右,步子邁的是虎虎生風。
兩隻手上抱着一條大約有老盧胳膊這麽長的大青魚,光看青魚身上的魚鱗就差不多有盧顯城的指甲蓋這麽大,整個魚身泛着一層青黑色,隻有肚皮最下面是白色,怕不是有小幾十斤的樣子。
“喲,申瘸子,你這條魚不錯啊”老楊頭一看到了大青魚,立刻從闆凳上站了起來。
“西邊的窪子裏弄上來的,沒有想到那裏還有這麽大的魚”被稱爲申瘸子的老人一點兒也不介意,哈哈笑着說道:“本來還想送到文先生那邊,誰知道正好一回來就聽說文先生過來了”。
文教授這時左右看了看這大魚連聲說道:“好魚!”。
盧顯城聽着仨老頭聊了一會兒魚,扯了兩三分鍾之後這才聽到文教授說了一句:“說吧想要個什麽價?”。
申瘸子這邊先伸出了手指然後張開了一個巴掌。
“行!”文教授一聽立刻就從口袋裏掏了錢遞了過去。
一看文教授還給三個罐頭,推脫不過,申瘸子立馬就從口袋裏把錢掏了出來還給文教授。
文教授自然是再三推脫:“這是給孩子吃的,跟你沒什麽關系”。
申瘸子哪裏肯讓:“孩子吃的是沒錯,那我這條魚也是送給你的那幫子學生吃的啊,這錢我不能收,哪有這麽樣辦事兒的!”。
坐在闆凳上的盧顯城望着兩人你來我往的推了約五六分鍾這才算是結束,最後的結果是文教授收回了自己的十五元錢,又多給了申瘸子兩盒罐頭,這才算是把這事兒給了結了。
接下來盧顯城就瞅着這樣的事情一次次的重演,一共來了四五撥人,有的收了錢,有的沒有收錢,反正老盧是第一次體會到了文教授這種特殊的‘買菜方式’或者說是送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