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聽到了寶貝兒子的嘀咕,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才哪跟哪,未來有你表現的時候。”
他看着有些委屈的羅康叡,暗自發好笑,其實大理國他本打算過幾年讓給羅康叡去打的,讓他累積一點功勳威望。
至于羅康叡有沒有軍事天賦,這個不重要。
再差,還能差的過楊廣?
就楊廣那對自己人毫無人性,對敵人滿口仁義,百萬大軍拿不下一座遼東城的貨都能橫掃江南,覆滅南陳,成爲楊吹口中津津樂道的功績。就大虞朝的實力,又有曹彬在巴蜀布局多年,對付大理,就算拴條狗在位子上都能打赢。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是大理自己不争氣,内部暴雷,将機會都喂到嘴邊,不吃都過意不去,隻能順手便将其覆滅。
這放眼四顧,連倭國、高麗都收拾了。若依照華夏千年認知,還真就沒有什麽可以打的對手。
想了一想,羅幼度決定讓自己的兒子開開眼界,走到大殿後廳書架旁,抱起了角落裏不起眼的箱子。
箱子很大,但并不沉,羅幼度這些年爲了鍛煉身體(耐力持久),搬起來毫不費力。
羅康叡看着自己的父親搬着一個大箱子出來,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好奇,見自己的父親将箱子放下打開,才發現裏面是疊放好的一層層羊皮,足足有十數層之多。
羅幼度将羊皮取出,因爲太大直接就攤在了地上:正是一副巨大的地圖。
相比紙張,還是笨重的羊皮方便保存,而且不容易損壞。
“這是世界地圖?”
羅康叡驚奇的看着面前的地圖,眼中透着不可思議,這與他之前看的所有地圖皆不相同。
自漢朝張骞鑿空西域以後,東方就展開了對西方的探索,唐朝李治時期疆域甚至擴張到了鹹海,與世界諸國的往來也很是頻繁。但對于地圖繪制方面,華夏自古皆有一種自傲心态,幾乎所有流傳下來的世界地圖皆以華夏爲中心,然後東西南北諸國就位于邊邊角堆積在一起,以此來彰顯華夏王朝之廣闊。但其實這種做法弊大于利,并不利于擴展眼界。
羅幼度很抵制這種做法,不過他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黃巢當年的一把火,将很多資料典籍都燒毀了。
大虞朝廷立國初期連河湟、河西的地圖都是老舊的,何況是西域更遠的西方?
羅幼度确實知道什麽五大洲四大洋,但讓他畫又怎麽畫得出來?
這些年不斷與西方往來,羅幼度通過各種手段收集了許多西方地圖,官報上也會時不時的公布一些西方的東西,以便擴展視野。
不過現在西方的發展遠不及東方,他們自己對于世界的理解也限于周邊的一畝三分地,以至于将李聖天這樣的貨色當作中國皇帝來對待,甚至在他們的書裏記載打服了中國皇帝,讓還引導他改信了大食法,這樣的荒唐記錄。
羅幼度坐穩位子以後,盡管很多東西都不裝了,卻也不能張口就來。
不過他已經借助古籍之名,給不少人灌輸東海的盡頭有一個廣闊的大陸,那邊有着不亞于華夏大陸的富饒物産。
出于羅幼度這些年的威信,對于這些超于他們理解的知識,大多人都覺得可信度極大,然終究未能實證,存有一定質疑。
哪怕是林仁肇都未必全信,他信羅幼度,但不信羅幼度嘴裏的那本古書。不過他向往星辰大海,有着超于常人的冒險精神,不管古書中記載的那片大陸存不存在,他都想乘風破浪去看一看闖一闖,見識一下大海的盡頭。
面前的這幅地圖就是羅幼度根據手中擁有的東西方地圖,加上自己憑借記憶的填補,繪制成的史上第一幅世界地圖。
“這才是真的世界!”
羅幼度指着地圖告誡自己的兒子。
羅康叡看着巨大的地圖,眼中閃着異彩。
羅幼度道:“這天下之大,四處都是我兒攻略征服之處。但要切記一點,守天下比打天下更難。作爲一國之君,最怕的不是平庸,而是志大才疏,好高骛遠。幹什麽事情,都得量力而行。”
羅康叡一臉肅然的颔首道:“孩兒明白,隋炀帝楊廣就是很好的例子。”
“不錯!”羅幼度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從警示後人的角度上來說,楊廣對後人的貢獻,确實是獨一份的。
将一個冉冉上升的盛世朝代玩崩,蠢一點的都做不到。
羅康叡對于自己的父皇最是崇拜,他這個年歲也沒有到真講邏輯的時候,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父親說的話,隻是感慨道:“原來天下是讓四大海包圍住的。”
羅幼度頓了一頓,說道:“目前來說,确實如此!”
“目前?”羅康叡聽出了話語中的歧義。
羅幼度道:“因爲這個叫法是父皇定的。”
他手指着西方說道:“我華夏中國乃天下之中,由父皇劃分世界,則東西南北四大海,然後華夏土地居中,爲中洲,四方諸國土地皆圍繞中洲分定。我東方自無異議,但西方……爲父估計他們不會樂意。”
羅康叡聞言開懷而笑:“那就跟他們講道理好了,孩兒記得父皇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
羅幼度也忍俊不禁,眼中卻有着幾分熾熱。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時候,妥妥的憤青一個,隻是後來走向社會,受到了毒打,這才轉變的圓滑世故,開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長袖善舞。
猶記得年少就很不爽爲什麽後世的很多東西都是西方定的,就連世界紀年法都要以西方的公元爲主,以耶稣誕生年爲元年。
但不爽歸不爽,改變不了世界。
可現今羅幼度發現自己現在似乎能夠做到以前敢想卻做不到的事情,少年的義氣燒得心頭火熱。
耶稣能跟老子、孔子相比?統一紀元,爲啥不能用他們的生辰,或者直接用大虞開國之年?
至于四大洋,也不存在的,隻有四大海,心情好再封個四海龍王,應該很不錯。
總之未來世界的一切,由華夏來定。
——
于阗王宮。
李聖天身着龍袍,顯得威嚴肅穆,太子李從德恭敬的居于一側,在王宮的大殿下首正是從沙州逃出來的葛卓希。
葛卓希有些狼狽,曹延祿衆叛親離,最後被沙州豪強聯手獻給了大虞朝廷。
葛卓希卻憑借于阗這些年對于沙州歸義軍的滲透,在小豪族的幫助下,逃離了沙州。
李聖天聽着沙州發生的一切,無力的揉着腦仁,說道:“此事怪不得卿,隻能說大虞天子确實了得,他這些年對于西方的控制,遠在我們預料之上。也罷,本就沒有報以多大希望,隻是略有不甘罷了。”
他隻是說得輕松,十數年的謀劃,就這樣化爲虛無,如何能夠輕易釋懷?
李聖天一直想制霸西域,這才舍近求遠,與歸義軍打好關系,希望能夠借助歸義軍的力量,成就大業。
歸義軍的曹家能夠面對回鹘、慕容氏的雙重壓力,還能坐穩位子,李聖天給予了不少支撐,尤其是将寶壓在曹延祿身上,傾注了不少心血。
從曆史的角度來看李聖天此舉是高瞻遠矚,于阗與喀喇汗王國僵持了五十年,歸義軍給了于阗莫大的支撐。沒有歸義軍,于阗撐不了那麽久。
可是現在投資還未獲得回報,歸義軍已經改姓,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現實版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讓李聖天悔得幾欲嘔血。
葛卓希此番出使沙州,也是想趁着沙州還姓曹,撈回一點,填補一下國内的經濟。
畢竟爲了打赢這場戰,他已經掏空了這些年累積的庫存……
李聖天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朕記得卿與法淵大師交好?”
葛卓希道:“昔年臣遊曆天竺于那爛陀寺與之相識,确實有一段往來。三年前出使高昌,還曾與之談論佛法。”
李聖天細思片刻,雙手一合道:“卿還得再去一趟高昌,此事若成,當計一大功。”
葛卓希忙道:“願爲陛下赴湯蹈火,隻是不知此去高昌,目的爲何?”
李聖天道:“讓法淵大師勸說阿厮蘭漢保持中立。”
葛卓希一時間不知說什麽。
高昌回鹘現任國王阿厮蘭漢,漢化翻譯就是獅子王,此人名字取得霸氣,卻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也是一個沒有野心愛好和平的國王。
不管西域怎麽亂,獅子王都不參與,憑借自身的地利,與四方貿易。
高昌回鹘的商隊最遠能達契丹的上京,于五代亂世,悶聲發大财。
獅子王也很通曉人情世故,契丹強則向契丹稱臣,然後後漢、後周自稱西州外甥。總之隻要能夠做生意,彎個腰配個笑臉,獅子王一點都不在乎。
大虞現在勢頭如此,想要獅子王保持中立,真的很難。
李聖天眯眼道:“原本沒有機會,可笑羅幼度心太大,他不應該用摩尼教來統治西域。大食法對于佛教還能容忍,但對摩尼教卻是不能。一個月,隻要一個月,朕就能逆轉西域局勢。隻要高昌回鹘中立,我們有能力将東方抵達在沙漠之外。”
他說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老天爺賞賜的機會。
然而他笑聲還未落下,急促的馬蹄聲意外入耳。
于阗王宮比不上皇宮,卻也規定不能跑馬,除非緊急軍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