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一覺醒來,看着身旁八爪魚纏着自己的蕭胡辇,嘴角微微一翹,本想着得勝歸來日,且與将軍解戰袍。
現在他們直接省去了過程,快進到了最後一步。
想到昨夜瘋狂,不得不說草原女子在這方面确實奔放。
還是第一次,蕭胡辇宣洩着思念,多次憑借自動将之壓在身下。
也虧得羅幼度久經疆場,不然還有給一新手殺得丢盔棄甲的危險。
正感慨着,卻見懷中佳人已經轉醒,正幽幽地看着他,眼眸中有着些許不舍。
羅幼度想着懷中女将軍即将遠赴戰場,大義凜然帶着幾分視死如歸的放棄了晨跑……
罕見的賴床,羅幼度用了早餐,來到了幽州行宮的作戰會議室。
這個作戰會議室是羅幼度特地讓人布置的,中間是商議軍情的會議廳,左邊挂着一個巨大的地形圖,地形圖以燕雲十六州、漠南、漠北以及契丹全境爲主。
右邊是一個巨大的戰地沙盤。
戰地沙盤這玩意其實不是什麽稀罕物件,在漢朝的時候,伏波将軍馬援爲了讓劉秀以及衆将士放心,以米做山谷,指畫山川道路,就出現了戰地沙盤的雛形。
不過後來人覺得麻煩,不慎重視,偶爾啓用都是草草了事,并沒有完全發揮戰地沙盤真正的妙用。
羅幼度精于兵事,深知一副精準地圖的重要,即位以後特地招募畫師,勘探地形繪制地圖,也培養了一些擅于堆砌的戰地沙盤的人才,将戰場地形縮小至沙盤之上。
他來到了戰地沙盤附近,看着巨大的沙盤,整個漠南的地形都躍然眼前。
羅幼度看着張家口附近的兩支紅旗,用夾子将之拔起來,向北推進了百裏土地,以抵禦蒙古的威脅。
他看着手中寫着曹、潘的旗子,想了想拿出潘字紅旗插在了渝關上。
潘字紅旗自然代表潘美部。
潘美曾進攻嶺南,有着豐富的山地作戰經驗。從渝關取遼東,沿途地形複雜險要,讓潘美率部出擊,正好合适。
随即他又将自己的中軍從幽州出古北口向興化縣移動,在興化縣以西的柳河下遊停了下來。
這裏古稱遼西後世叫承德,也就是避暑山莊的所在地,春秋時期燕國還在這裏建造過長城,隻是早已荒廢。
遼西這裏四通八達,即可支援蕭胡辇部,也能直達遼東支持潘美,還能與大定府的契丹主力正面對抗。
如果說幽州是後方大本營,那麽遼西興化這裏将是前線大本營。
餘下代表曹彬的曹字紅旗也就沒得選了……
他将曹彬部插到了中軍的左翼……
契丹以騎軍甲天下,最擅長的戰術就是奔襲繞後。
曹彬所部以騎兵爲主,對抗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騎制騎。
他的目的或是迂回進攻,或是護衛中軍。
不出意外的話,羅幼度目光落在了興化縣與大定府的中間,澤州、神山、松亭關、松子嶺,這裏将會是未來的主戰場。
他在腦海中推演着局勢走向,一切皆如他預想的一樣,成功地将契丹大軍誘至漠南,将在草原戈壁上來一場對決。
“陛下,魏王到了!”
羅幼度不住在腦海裏推演戰局,忽然得到侍衛的通報。
羅幼度放下手中的紅旗,大步走向殿外親自迎接。
符彥卿是他叫來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符彥卿已經不适合統帥大軍,官居魏王,又是國戚,在給他軍隊助長威勢,可是不妙。
不過羅幼度還是将他請來,當一個随軍參謀,給自己出出主意。
符彥卿有着豐富的同契丹作戰的經驗,将他帶着身旁,聆聽一下意見,大有好處。
符彥卿這些年已經不管事了,每日都遛鷹逗犬跑馬,跟鷹犬少年一般。
見羅幼度親自出來,符彥卿有些受寵若驚趕忙行禮。
“魏王,一路辛苦!”
羅幼度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郭暾,見他作揖行禮,微微颔首,拉着符彥卿往屋内走去作戰會議室走去,将他帶到沙盤前,與之讨論推演軍情。
符彥卿打了一輩子仗,論及經驗,羅幼度這個經曆過多場戰役的老油條在他前面也算是菜鳥,加上符彥卿跟契丹打了一輩子交道,對于契丹的認知也遠勝于他,給了許多中肯的意見。
符彥卿道:“現在的東契丹看上去蒸蒸日上,但就如一青年,朝氣蓬勃。什麽耶律休哥,耶律斜轸,都不足爲懼。與壯年的我們相比,終究略遜一籌。唯一可慮者,唯耶律屋質這老……”
他粗口習慣了,正打算“老畜生”說出口,但偷看了羅幼度一眼,改口道:“越老越妖,擅于謀先,不可小觑。”
羅幼度颔首道:“魏王說的是,耶律屋質幾次出手,都讓我們焦頭爛額。東契丹若無他坐鎮,新老之間的矛盾,耶律必攝未必壓得住。”
符彥卿道:“陛下從倭國、高麗入手,迫使東契丹放棄防守主動出擊,此招确實是妙。老臣打了一輩子仗,都望塵莫及。不過對方準備了那麽多年,要是沒有什麽克敵制勝的殺手锏,老臣是不相信的。”
羅幼度聽得不住點頭,輕輕地捋着胡須,亦覺得符彥卿這話說的有道理。
這幾年中原東契丹有幾分後來白頭鷹毛熊冷戰時的樣子,都在努力地發展軍事,好似軍備競賽一樣。
爲此中原的煉鐵技術飛速發展,都搞得産能過剩,各種鐵鍋之類的鐵器開始于民間盛行。
東契丹沒有那麽誇張,但是他們入主中原時,将中原的各類工匠以及技術圖紙都帶回了契丹,早已掌握五代十國中期的中原冶煉技術與唐朝铠甲的制甲工藝。
這些年契丹内部多了一支名爲鐵林軍的重甲騎兵,原來地鐵鹞子突騎兵也得到了擴充,甚至于還多了一支鐵甲步卒。
契丹人也玩起了步卒。
顯然他們已經意識到在很多時候,步卒能夠做到騎兵做不到的事情。
桑幹河一戰,張瓊、黨進的騎軍與劉福的步卒相互配合的戰鬥方式,給他們上了一課。
爲此契丹也在這些年精進了自己的戰術。
這一切都是羅幼度通過各種手段打探來的。
足以表明,東契丹在很早之前就準備今日這一仗了。
不過這些進步是礙于中原的壓力,激發了國家的潛力,從而獲得的科技樹,應該算不上殺手锏吧?
羅幼度陷入了沉思,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頭緒,問道:“魏王可有思路?”
符彥卿搖頭道:“沒有,隻是覺得有這可能而已,那老東西也未必就有什麽殺手锏。當小心爲上,無須深究。”
羅幼度忽然想到了古龍小說裏的李尋歡,上官金虹的實力碾壓小李探花,明明可以将李尋歡殺死,就是想試一試自己能不能接住小李飛刀,然後露出破綻……結果領了盒飯。
念及此處,他雙手一合,道:“有理,任何殺手锏能夠施展,必然因爲自身的緣故,給了對方可乘之機。隻要我們不給對方機會,就算對方殺手锏再厲害又如何?”
羅幼度已經領悟到了兵法的精髓,先立于不敗之地,然後再敗敵。
萬試萬靈。
羅幼度想了一想,對外叫道:“去将郭廷謂叫來。”
“陛下!”
不多時,郭廷謂大步入殿。
羅幼度指着郭廷謂對符彥卿介紹道:“這位是郭廷謂,朕麾下愛将,禦營司雄武軍都指揮使,爲人智勇兼備,有其祖郭令公之風。”
随即對着郭廷謂道:“這位魏王,朕的泰山,他的大名就不用介紹了,契丹聽了瑟瑟發抖高呼‘符王’的那個。”
簡單的介紹,兩人心裏都特别舒暢。
郭廷謂趕忙行禮問好。
郭廷謂的身份地位遠不能與符彥卿相比,但聽他是郭子儀之後,也情不自禁肅然回禮。
看着郭廷謂,羅幼度問道:“等着一仗,等了好久了吧。”
郭廷謂并非如潘美、常思德那樣,屬于禦營司的老人。但是他跟舒元、林仁肇這三位南唐降将是最早站在他這邊,與殿前司、侍衛親軍司的并列,撐起了禁衛三司。
羅幼度對于他們的期許是一樣的。
郭廷謂道:“能爲朝廷立開疆擴土之功,乃末将夙願。”
羅幼度微笑着點了點頭,頓了一頓道:“但朕現在需要一人鎮守幽州,朕想不出第二人比你更合适。”
郭廷謂道:“陛下放心,末将保證,城在人在,人亡了,城還在。”
“好!”羅幼度拍了拍郭廷謂的肩膀,道:“這次你犧牲一下,下次朕加倍補償。”
早年相比郭廷謂這樣智勇兼備但卻沒有什麽性格的将軍,他更加喜歡舒元這樣,性格明顯,敢拼敢沖的将軍。
但這皇帝當久了,才知道郭廷謂這樣有能力脾氣好,恭謙謹慎,不争不搶,讓幹什麽幹什麽的将軍,才是真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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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府!
東契丹的皇帝正以最高規格的宴會宴請來至于蒙古的使者胡銘。
胡銘看着四方作陪的契丹高層,心中感慨,這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
就中原?那小家子氣,不輸都有鬼了。
胡銘回到蒙古以後,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在幽州的見聞告訴給了兀氏乞兒。
兀氏乞兒對于跟中原結盟是自信滿滿,他一直以爲雙方各取所需,結盟必成。
哪裏想到中原壓根不給他這個蒙古王的面子,小小的漠南都不舍得給。
難不成要自己白給幹活?
兀氏乞兒越想越氣,孛端察兒見狀也在一旁煽風點火,直接促成了蒙古與東契丹的結盟。
兀氏乞兒讓胡銘再跑一趟大定府。
胡銘是奚族後人,家族爲契丹屠戮,對于契丹本無好感。
但耶律必攝對于他的來臨,熱情洋溢,不但讓于越耶律屋質親自迎接,還親自設宴讓契丹有頭有臉的人作陪。
想着自己将是蒙古的王猛,焉能爲了一點小仇小恨而罔顧國家大計?
當即放下一切,與一衆仇人,開懷暢飲。
宴會結束,耶律必攝單獨留下了胡銘,以及契丹的兩大核心人物耶律屋質、韓德讓。
這大戰在即,雙方并沒有争奪蠅頭小利,很快就達成了一緻。
此戰若勝,兩家瓜分雲九州。
但如果大勝,攻入燕山防線,那燕七州歸東契丹,雲九州則歸蒙古。
胡銘說道:“還有一事,我家主上希望陛下能夠恩準。”
耶律必攝說道:“貴使但說無妨。”
胡銘道:“關于太平王之事,太平王與我家主上互爲安答,兩人情誼比山高海深,我主希望陛下莫要治其罪。”
耶律必攝沉痛地道:“太平王與朕亦是兄弟,隻因他中中原詭計,對朕誤會甚深,才有今日。隻要太平王日後不再與朝廷爲難,朕願意與之重歸舊好。”
胡銘大喜過望,說道:“如此,再好不過了。”
胡銘心滿意足地告辭離去。
耶律必攝直接讓韓德讓負責相送。
耶律必攝看着胡銘遠去的背影,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自得知兀氏乞兒派使者與中原商談結盟的事情以後,他便寝食難安。
直到今日,确定了同盟事宜,方才放心,說道:“阻蔔野心不小,聽他們的口氣,還想着奪取雲九州以後,從雁門關殺入太原攻取山西?真是馬兒不知臉長……”
他的語氣帶着幾分嘲弄。
他是不可能讓蒙古做大的。
此戰若敗,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可真要取勝了。
中原短期内不可能再次北伐,屆時孛端察兒的兀良哈将會讓蒙古知道什麽是人心險惡。
孛端察兒隻要漠北,耶律必攝願意給,可兀氏乞兒觊觎漠南,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耶律屋質此時從懷裏抽出一份情報,說道:“陛下,剛剛在宴席上,老臣得到了消息。南朝已經出古北口了,正向着北安州的方向進發。”
耶律必攝一臉肅容,說道:“終于來了。”
耶律屋質默默颔首,說道:“楊業已經出現在神山附近,此人來去如風,骁勇無比,已經在爲南朝探路。”
耶律必攝傲然道:“他有楊業,朕也有耶律斜轸何懼于他?”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南朝已經出戰,于越何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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