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這句就快了,并非随口一說。
雖說這一年朝廷,受黃河影響,在治理黃河上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财力。
但天下一統,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拘于一地。
東邊不亮,西邊亮。
黃河中下遊收成欠佳,但江南、巴蜀、漢中都迎來了大豐收。
還有東南亞諸國,中原的各種奢侈品、生活必需品大量湧入。
筆墨紙硯,绫羅綢緞,各類精美的瓷器,名人字畫,很快受了東南亞諸國貴族的青睐。
當一個國家過于強大的時候,會給他國一股盲目崇拜的感覺。
反正國外的月亮就是圓的,沒有任何道理理由……
在這個時代華夏就是所謂的國外。
漢文化思想也開始在東南亞諸國流傳盛行,漢人的絲綢蜀錦刺繡,風靡上流社會。
家裏沒有幾件精美的瓷器,沒有幾幅名人字畫,都不好意思招待客人。
身上不穿着绫羅綢緞,甚至都沒臉出門,怕被人恥笑。
同時中原廉價的生活必需品開始搶占東南亞的市場。
華夏地大物博,生活物資齊備。
随着民生安定,手工業飛速發展,很多基礎物資飽和,一股腦的都丢向東南亞。
質量好,價格還公道,還有天朝上國的神力加持,一進入東南亞市場,就将東南亞的諸多産業打得落花流水。
這個時候,羅幼度以高于東南亞糧價收購糧食的經濟戰略取得了效果。
現在的東南亞幹什麽都沒有種地賺錢,東南亞的糧食,有多少,中原收多少。
貴族們爲了維持全新的奢靡生活,開始大量地種植糧食。
百姓爲了更好地生活,也開始種植糧食。那些手工制造業的百姓,紛紛當起了農民。
這個時代的東南亞地廣人稀,不缺耕種的土地,掀起了一波全民種地開荒的熱潮。
不過東南亞的氣候過于濕潤,稻米一年三熟不假,可因氣候過于潮濕多雨,稻米不易存儲。
爲了解決這個難題,羅幼度還特地派遣官員深入東南亞指點他們的存儲糧食技術,特地開辟了糧食運輸通道,也是爲了一群小弟操碎了心,但獲得的效果是極其顯著的。
一艘艘的糧食貨船通過南海運往江南,再通過漕運運往中原。
現今中原的糧價定格在鬥米十文上下,雖不及唐朝貞觀時期,曆史最低的兩文,卻也居于曆朝曆代的低點了。
相比宋朝這個時期的每鬥一百錢,虞朝的百姓顯然更加幸福。
此次中原黃河兩岸受災,換作尋常,糧價必然上漲。
但在朝廷充足的庫存之下,糧價穩如泰山,分毫不動。
定價鬥米十文,并非是因爲朝廷受不起更低的糧價,而是擔心谷賤傷農。
畢竟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生産力大不相同,糧價太低對于大衆百姓,反而是一種傷害。
國庫充盈,羅幼度又解決了軍隊的問題,抹去了五代兵賊性質的強兵,賦予了榮譽與信仰,已經擁有遠征的先決條件了。
唯一等的就是契機,還有民力的恢複。
聽到羅幼度這麽一說,韓令坤、石守信瞬間來了精神。
石守信搶先道:“打江南、嶺南要鍛煉新人,打契丹不用了吧?”
韓令坤也說道:“石老弟說的在理,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
作爲朝廷級别最高的官員,韓令坤、石守信知道勳章制度目前屬于試水階段,隻是公布了五個級别最高的勳章。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含金量最好的勳章必然是華夏忠正章。
華夏向來是中國的代名詞,而忠正取至于文官的文正與武将的忠武,這毫無疑問是文臣武将的至高榮譽,唯有在保家衛國,治世安民,開疆擴土中作出巨大貢獻,建立卓越功勳的傑出人士才有資格獲得。
這種至高榮譽誰不想要?
韓令坤覺得他有機會,畢竟他是最早與羅幼度交好的。
石守信也覺得他有機會,當初在禅位的時候,他是第一個跪拜的。
或許現在功績不夠,但接下來的北伐,那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兩人都覺得可以拼一把。
羅幼度也看出了兩人的小心思,也不說明,但這種至高榮譽他是不準備輕易頒發的。
這玩意就是一塊金牌,一旦泛濫就沒有價值意義了。
文官不說蕭何、諸葛亮這類的千古名相,至少也得是房玄齡、魏征、姚崇、宋璟這一級别的。
武将嘛,也不說衛青、霍去病、李靖、蘇定方,至少也得是侯君集、李績這樣的。
羅幼度大方地揮手道:“放心,肯定少不了你們。”
雖說戰事未起,但羅幼度向來有先飛的習慣,他已經爲北伐之事,展開謀劃。
這一步,當然将在嶺南的潘美召回汴京。
契丹這些年他們的雙壁耶律休哥、耶律斜轸風頭一時無兩。
羅幼度自然有心讓對方見識一下大虞王朝的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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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西汴水碼頭。
相比别處碼頭的繁華,此處相當冷清。
唯有幾艘巨型貨船在港口停泊。
潘美打了一個哆嗦,低聲自語道:“這越往北越冷,在廣州府待了三年,都不習慣中原的氣候了。”
一個少年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看着冷清的港口,奇怪道:“這裏就是汴京,怎麽跟傳言的不一樣?遠不及廣州港繁華吧……”
潘美淡然笑道:“那是停靠的城門不一樣,這城西碼頭是汴京唯一的軍用碼頭,自然無商貨船往來。”他說着,指着不遠處的城頭道:“陛下檢閱水師,就在這城頭之上。”
少年眺望着巍峨的城牆,帶着幾分向往地說道:“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一見陛下?”
潘美道:“隻要你好好讀書,總有機會的。天子腳下,見一見天子,倒也不難。”
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讀書,如鍾允章先生一般,爲侬人帶來好日子。”
少年叫侬民富,正是廣源州壯民首領的兒子。
此番跟随潘美入京,是爲了學習中原的文化,當然也在釋放一個鮮明的态度。
壯民完全接受中原朝廷統治,這也是潘美這三年的工作成果。
嶺南多山,山中自然少不了各類蠻族。
他們有的依山嶺惡劣地形時常侵犯内地百姓,有的不服管制,在山上我行我素。
潘美在嶺南将所有蠻族分爲三六九等,以雷霆手段鎮壓時常侵犯内地百姓的蠻族,如溪峒蠻獠。
溪峒蠻獠在唐朝起就不服管制,是嶺南地區的爲禍百年的毒瘤。
潘美對于他們絕不手軟,直接追剿到他們的老窩,反抗者一律誅殺,投降之人,一概遷往隴右涼州,直接摧毀了溪峒蠻的洞府巢穴,将之連根拔起。
不服管制的實行經濟制裁,強迫他們服從。不服的打服,順從地下山接受管制,如沿邊溪峒。
至于我行我素的,施以拉攏、懷柔、威懾三方手段。
總之就是專治各種不服……
其中居于廣源州,實力最強大的自稱布侬的壯民實力最強,而且廣源州邕州西南,是郁江的發源地,盛産黃金、丹砂,礦産資源極其豐富,也受到了特别的照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廣源州雖是布侬壯民的世居之地,但山中的黃金卻歸屬朝廷。
毋庸置疑。
潘美收了金礦的開采權,還讓侬民富北上入汴京,便是他這三年裏最大的成果。
潘美颔首道:“唯有保持如此志氣,方能心想事成。”
正說間,船舶即将靠岸,潘美以看到碼頭上那熟悉的身影,帥氣的臉上閃過一抹微笑,說道:“你先去我府上住下,慢慢找合适的住處。至于入學一事,潘某自會安排。”
侬民富作揖道:“謝潘都督!”
船還未停穩,潘美以一個箭步躍上了碼頭。
“國華!”
曹彬應了一聲:“仲詢!”
故友四年未見,甚是激動。
但曹彬向來嚴肅,不苟言笑,保持了克制。
潘美卻一個箭步上前,抱着自己的袍澤兄弟道:“想煞我也!待我先面見陛下,今夜伱我促膝而談。”
曹彬沒有猶豫,說了聲:“好!”頓了頓道:“陛下讓我來接你,他在宮裏爲你備下了慶功宴。”
潘美聞言忙道:“那還等什麽,走吧!”
兩人一并入宮。
羅幼度在文德殿接見了兩人。
“見過陛下,聖恭安!”
“哈哈!”羅幼度大笑着走下殿來,道:“不必多禮,讓朕瞧瞧!仲詢是胖了,還是瘦了。”
潘美回應道:“臣是胖了,廣州的水土養人。”
後世羅幼度就常居珠三角,自是知道珠三角終年無雪,最冷不過五六度,冬至穿短袖是常有的事情,最适合養老。
“看出來了!”
羅幼度認真打量了一下,說道:“比之四年前,确實圓潤了些……”
潘美在廣州待了三年,但他是在羅幼度、曹彬征伐蜀地、江南時,前去衡陽坐鎮,加上攻打南漢的時間,差不多四年。
“仲詢這些年在嶺南的所作所爲,朕皆看在眼裏,松弛有度,恩威并施,尤其是對于布侬壯民的處理方式,深得朕心……南方安定,你居功至偉。”
羅幼度用力地拍了拍潘美的肩膀,毫不吝啬贊美之言。
布侬壯民是羅幼度極爲擔心的一個問題,曆史上侬智高之亂給宋朝帶來了巨大的危害,甚至動搖了嶺南的統制。
侬智高起義的緣由很是操蛋,廣源洲位于宋、交趾邊界,交趾李朝貪廣源洲的黃金,将廣源洲視爲禁脔。
宋朝對此不聞不問。
侬智高不得不組織族人抵抗,建大曆國,與交趾李朝相抗衡。同時,侬智高向宋朝請内附,以求獲一職統攝諸部,抗擊交趾掠奪,前後八次,條件一次比一次低,但是宋朝怕得罪交趾,統統拒絕……
最終侬智高覺得打不過交趾,欺負欺負宋朝應該可以,調轉槍頭攻宋,橫掃邕、桂、貴、藤、浔、梧等十二州,直接殺到了廣州城下,最後敗于狄青之手。
最好笑的就是侬智高叛亂被平定之後不久,宋神宗大方地将廣源洲賞賜給了交趾……
雖說曆史上布侬壯民起義是受到交趾的迫害,宋廷的軟弱。但是布侬壯民排外的生活方式,又坐擁金礦這誘惑力巨大的寶藏,注定了就是一顆随時能夠引爆的雷。
布侬壯民與地方漢人或者歸順朝廷的少數民族,一旦起了沖突,雙方平時不接觸往來,誰都不會體諒對方,很容易就引發戰争。
潘美卻能通過手段,獲得布侬壯民的信任,接受朝廷的管制,實在了不起。
潘美作揖道:“還是陛下恩威布于四海,若無陛下破大理、定交趾,布侬壯民未必會輕易妥協。”
廣源洲除了與交趾接壤,還跟大理特磨洞相鄰,故而長久以來布侬壯民都在南漢、大理、交趾三方橫跳。
朝廷破大理、滅南漢、定交趾,布侬壯民慫了也在情理之中。
羅幼度聽着卻有自己的幾分功勞,聖心大悅。
果然相比能幹事的窦儀、曹彬,他還是更喜歡既能幹事,又會拍馬屁的趙普、潘美。
“好了,不說南方的事了。”羅幼度揮了揮手,望向潘美問道:“這一路北上,你有什麽感覺。”
潘美說道:“變化之大,歎爲觀止。陛下仁德,光照四方。”
羅幼度笑道:“此言不差,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工部、軍器監發明了許多先進的器械,你大破象兵所用的噴火器已經過時了。明日讓國華帶你見識一下朝廷的最新科技,盡快習慣新的技術,适應新的戰術打法,爲北伐做好準備。北伐時間未定,但少不得你們二人出戰。朕要讓契丹的酋長知道,什麽契丹雙壁,跟朕的雙壁比起來,差遠了。”
他重視科技發展,技術革新得很快。
除了熱兵器以外,冷兵器已經漸漸走向巅峰。
不論是弓弩、刀槍大斧,以及盔甲、各種投石車都有了顯著的進步。
毫不客氣地說,再一次在科技樹上拉開了與契丹的差距。
契丹從中原掠奪去的技術,已經落伍了。
潘美、曹彬鬥志昂揚,齊聲道:“末将不負陛下厚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