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草原上的耶律罨撒葛、兀氏乞兒在爲如何過冬奔波的時候,遠在山西河東的太原府一道烈焰沖天而起。
羅幼度并沒有趙匡義那麽迷信。
确實六城相連的晉陽城最易生出割據勢力,但爲了預防這種不存在的可能,将屬于自己的堅城毀去,實在有些短視。
故而羅幼度滅北漢之後,依舊保留了晉陽城的規模。
除了封閉晉陽宮城以外,晉陽城依舊由内三城:倉城、新城、大明城與外三城西城、中城、東城組成。
着火的地方就是專門存儲糧食的倉城。
中原因與耶律敵烈交好。
山西的諸多物資,大多用來與耶律敵烈換取草原上的皮革、牛馬羊等貨物。
其中糧食亦是如此。
契丹已經掌握了耕種技術,但是他們人力不足,放牧與耕種很難兼得。
爲了維持足夠的兵力,耶律敵烈隻能選擇以畜牧爲主,日常所需糧食都得從中原獲取。
因此河東的糧食經朝廷特許,無須上繳朝廷,而是用以商貿爲中原換取稀缺物資。
這一把大火,将整個晉陽都映照在了紅光之中。
盧多遜在高處眺望着火光,臉上透着幾分自得。
李穆在一旁擔憂地看着大火,心中有些忐忑,望向盧多遜的眼中透着一絲恐懼。
“這會不會出大事?”
盧多遜自信笑道:“無妨,以小損失換取雲九州的歸附,陛下是不會反對的。不過爲了掩人耳目,我們少不了受些責罰。過了這風頭,隻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說着伸出了手,在空中一抓,好似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此計若成,回去以後,拜相指日可待了吧!”
盧多遜暗自思量着,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個文盲,憑什麽跟自己鬥?”
“也不知薛居正有沒有給拖下水。”
盧多遜胡思亂想着。
他太過聰明,對于很多事情看得很透徹。
看出了薛居正這個老好人升下一任宰相的幾率最大,故而他知薛居正懼内,故意與薛居正的妻兄甄仁則交好。
他算準了薛居正爲人正直不會輕易犯錯,利用他懼内的弱點,以甄仁則來牽累薛居正。
薛居正、甄仁則都是汴京大戶,盧多遜在汴京的時候,多次聚會,分批次無心透露了羅幼度意圖遷都洛陽,然後汴京将會受到何等打擊,以及有人組建了反遷都聯盟的事情。
無需他牽橋搭線,甄仁則果然中計上套,主動地牽扯其中。
汴京!
“豈有此理!”
羅幼度勃然大怒,“一個個幹什麽吃的?十倉糧食,就這樣一把火沒了?查,給我一查到底,是真的意外,還是渎職,或是故意爲之,給我查清楚。”
羅幼度爲君多年,向來以笑臉治理天下,雲淡風輕地掌控廟堂,極少動怒。
此刻在朝會上發火,文武百官莫不驚懼。
連朝廷發布的報紙上都記載着太原倉城走水一事。
日報、周報、月刊皆是如此。
羅幼度甚至派出了兩撥人馬入太原調查,一明一暗,大理寺與武德司,将戲做足了。
短短時間内此事傳遍天下,也讓羅虞朝廷所有地方官員,皆針對防火一事,下了一番功夫。
倒是意外之喜。
這天羅幼度下朝之後,對着内侍說道:“朕記得府庫裏有大理送來的靈芝,你挑選一份成色好的,送去趙宅。今日是趙相公父親的壽誕,你替朕送去賀禮,以表心意。”
趙普本想低調地給自己父親拜壽。
畢竟剛剛犯了事,低調一些,免得徒惹是非。
羅幼度的賀禮送達,讓趙普大爲動容,想不到羅幼度居然記得他父親的生日,心中感動。
原本好面子想要大辦壽誕的趙迥還對趙普很是不滿,全程冷着張臉。
此刻收到當今天子的賀禮,瞬間紅光滿面,好似年輕了十歲,拉着趙普對着皇宮的方向就磕起了頭。
哪怕賓客千百,也比不上這小小的一份禮物。
趙迥一改冷臉,指着自己的另外兩個兒子趙安易、趙正,讓他們多跟着趙普學學。
夜裏趙普、趙安易在别院下棋。
趙安易輕笑道:“太原大火,陛下盛怒,盧多遜可是要遭殃了。”
他心情大好。
趙普爲士林排斥,并非秘密。
但盧多遜卻是唯一一個将自己的不屑變現在臉上的。
趙安易自然爲自己的兄長鳴不平。
趙普搖了搖頭道:“對于盧多遜,你有多遠,離他多遠。莫要跟他起任何沖突,伱不是他對手。”
趙安易愕然地看着趙普,道:“兄長?”
趙普看着棋盤,随手下了一子道:“還有五步,你就輸了。”
趙安易看着棋盤半晌,明明是自己占據了優勢,怎麽就輸了?
趙普道:“你的目光隻能看表裏,跟盧多遜鬥,死都不知道什麽原因。此次大火,燒到陛下心坎裏去了……”
趙安易一臉吃重的看着趙普,吞了口唾沫:“兄長是說,這火是故意放的?”
趙普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趙安易大急,說道:“盧多遜得勢,對于兄長必然不利。弟愚鈍,看不出因果。兄長既然看出因果,何不出手阻攔!”
“住口!”
趙普臉色驟變,抓起一旁的茶水就往趙安易臉上澆了過去,深邃的雙目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說道:“陛下好,我趙家就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可以耍任何心思,卻不能危害朝廷的利益。陛下能夠容得我們跟盧小子不合,甚至内鬥,容不得我們因爲内鬥,傷害國本。記住了,朝廷爲大,永遠不能爲了自己的私利,危害朝廷的利益。真幹了,就離死就不遠了!”
趙安易顯然給吓住了,不敢發一言一語。
趙普神态緩和,呵呵一笑:“你也别太在意盧小子,爲兄承認,他很了得,個别地方甚至爲兄都不及他。不過此人太過聰明,過于聰明的人,容易反被聰明誤。若是一步步穩紮穩打,你兄長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他愛走捷徑,終究差爲兄一籌。”
“但不管怎麽說,他都不是你能對付的。”
“他自視甚高,就想着跟爲兄一較長短,不會放下自尊對你動手。”
“當然,你别自取其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