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清冷端莊,但耐不住羅幼度的軟磨硬泡。
兩人洗了鴛鴦浴,又将戰場轉移到了床榻之上。
翌日一早,羅幼度在生物鍾的影響下睜開了雙眼,見身旁的愛妃正出神地看着床檐,不免好奇:“愛妃在想什麽呢!”
周娥皇回過神來,忙道:“在想陛下昨日贈送的《霓裳羽衣曲》,個别地方還有待修繕。妾身生于亂世,對于曲中的盛世,了解不深,得花點時間翻閱一下類似書籍。”
羅幼度啞然失笑,自己這份禮物沒有送錯。
自己這位夫人,未來一段時間有的忙于此事了。
他知周娥皇未起床查找書籍是不想吵醒自己,笑道:“那就起來吧!愛妃先去看書,爲夫随後就來。”
他得跑上一圈,在陪醜醜晨練一會兒,方才洗漱看書上朝。
這是他這些年養成的習慣。
周娥皇起身爲羅幼度穿衣,說道:“《霓裳羽衣曲》中透露的氣象,妾身很是向往。但細細想來,陛下英武蓋世,遠勝前明後庸的李三郎,朝廷未來前景,遠勝開元。妾跟李三郎偷偷師,也要爲陛下編寫一曲,歌頌陛下照耀千秋的文成武德。”
羅幼度心情大好,道:“至多十年,朕要讓我朝再現漢唐風采。”
羅幼度晨練回來,果真見周娥皇拿着一本厚厚的書籍,認真翻閱,看她這專注的勁頭,估計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許就能欣賞到,由周娥皇重編的《霓裳羽衣曲》了。
屆時周娥皇彈琵琶,花蕊夫人奏古筝,蕭綽撥弄箜篌,周小妹在中間起舞。
這陣容有點意思。
羅幼度突然生出了幾分期待。
看了會兒書,羅幼度并沒有打擾周娥皇,自行上朝去了。
随着交趾、銀夏地區的戰事平息,中原朝廷也停止了兵戈,轉入内部發展。
這日,向來看戲的首相王溥突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陛下,而今我朝疆域廣闊,許多地方地名混亂。有的沿用前朝叫法,有的沿用諸侯國的叫法,很是混亂。就如新得的嶺南一地,足足二府六十餘州,當統一改制,化繁爲簡,以提高朝廷治理效率。”
羅幼度早有此意,說道:“王愛卿說得在理,朕也有這種感覺。應該好好梳理,去除不必要的州府,重新規劃疆域州府。”
文武百官這一聽,重新規劃州府,瞬間就如聞了腥味的貓,眼睛都直了。
自己的家鄉若是趁此機會升州爲府,或者是升縣爲州,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爲什麽宋朝的馬政會設在南方的福建?
還不是因爲朝堂上福建派系的大佬多?
用自己的影響力,爲自己的家鄉謀取福利,他日去官緻仕,榮歸故裏,受到鄉裏鄉親的擁戴歌頌。
這是人之常情。
除了少個别的官員,又有誰真正做到,無私心一視同仁。
王溥這一提議登時讓廟堂官員跟打了雞血一樣,推銷自己的家鄉。
最先定下的東京洛陽,這個毫無争議。
洛陽、開封一個西京,一個東京,就算沒有今日之意,都是定死的。
其他地方除了太原府、成都府、廣州府沒有争議以外,其他各地皆有不小的争議。
如江南的金陵、杭州之争。
燕地的幽州、薊州、鎮州之争。
西方的涼州、鳳翔、靈州之争。
羅幼度每日上朝都能看着官員們鬥嘴,樂此不疲。
不管他們吵得多兇,争吵到最後,都需要他這個皇帝來拍闆釘釘。
而且羅幼度發現官員争執到最後,得到的答案往往是最貼近正确答案的。
在沒有汽車、火車、飛機的世界,個别地方的地理優勢太明顯了。
羅幼度自己對于州府的選擇有鮮明的标準,有發展前景,便于朝廷統治,在進攻防守一端有鮮明的戰略意義。
便如太原府,一旦雁門關失陷,太原府就是遏制賊人南下的最強屏障。
尤其是日後要遷都洛陽,太原府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還有就是幽州,朝廷北伐契丹,幽州将會成爲後方大本營。
此地的關鍵,無庸置疑。
羅幼度在皇帝這一行也越來越有心得,一開始他治理國家的時候,有些習慣獨斷專行。
後來發現盡管自己的意識超前,選擇是正确的。可過于獨斷,對于朝廷的發展有着很大的弊端。
漸漸地也吸取了教訓,很多事情他心底早有定論,但他學會收着,将意圖放在心裏,并不直接表态,而是看着官員争論,然後從中引導。任由官員自己辯出一個答案,然後他從善如流地選擇最佳結果。
大家都開心。
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如果遇到更好的主意,他也能随時改變念頭。
唯獨讓羅幼度糾結的是涼州、河湟、靈州,這三個地方。
涼州升府便于向西擴張軍事意義十足,河湟則位于靈州、涼州、關中的要地,地理位置占優。
至于靈州,有塞上江南之稱,物産富饒,皆有一定的價值意義。
羅幼度對此特地找來趙普商量此事。
在這關鍵時候,羅幼度還是比較相信趙普的判斷。
趙普說道:“臣覺得河湟更加合适。”
羅幼度眯着眼睛,問道:“爲何?朕以爲你會選擇涼州呢。”
因爲他心裏是比較傾向于涼州的。
趙普說道:“從長遠計,河湟更加合适。陛下,不管朝廷未來是否會西征擴張西域。涼州之地,終究距離中原甚遠,且胡漢交雜。爲涼州安定,河西必然得駐紮重兵。在将西方經濟中心設于涼州,真要有變,朝廷鞭長莫及。反到是河湟之地,四通八達,可謂河西之後盾。河西之軍西征,河湟必然是軍事物資中轉之處。河西真要有變,也會受制于糧饷。”
羅幼度淡然一笑道:“你呀,少動些花花腸子,不說比肩諸葛、王猛,也是房杜之流,莫要爲了一時意氣,弄得不好收場。宰相嘛,肚子裏要撐得了船才行。”
趙普趕忙惶恐作揖道:“陛下教誨,臣銘記于心。”
羅幼度示意他免禮,然後讓人給他上了一杯茶,說道:“貌似漠北有些不安定,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趙普道:“臣以爲漠北不安定,這是正常的。草原人比我們中原更加重視實力,契丹坐擁萬裏疆域,漠南漠北,甚至與阻蔔、回鹘相繼臣服,皆因實力之強的緣故。現今契丹陷入内亂,耶律敵烈與耶律罨撒葛瓜分了契丹西方的大片疆域,且無力奪回。迫使現今契丹将目标向東擴張。他們攻打黑水女真之地,現在又出兵高麗,實力重心皆向東移。對于漠南漠北的控制力下降,有部落不服管制,理所當然。”
“草原上弱肉強食,契丹力有不足,自然會有别的部落壯大,取而代之,卻不知漠北何部崛起了?”
羅幼度眯眼道:“書上叫鞑靼,契丹叫阻蔔,而朕更願意稱呼他們爲蒙古。”
曆史上蒙古在這時代有過一段時間的崛起,而且勢頭非常的盛。
給遼朝制造了不小的麻煩,最終是讓蕭家的兩個女人壓了下去。
蕭綽與蕭胡辇。
權掌契丹的蕭綽給予了自己姐姐極大的權力,而蕭胡辇女子挂帥,率領契丹兵縱橫西北,辟土靖邊,壓下了蒙古崛起的勢頭。
蒙古本就底蘊不足,給蕭胡辇這一殺,元氣大傷,直至百餘年後,出現了一個鐵木真方才再次崛起。
現在曆史大變,契丹丢失了燕地,還因内亂導緻了對于漠北的威懾力大減。
蒙古抓住了這個機會,内部完成了統一,開始對外擴張。
盧多遜擔任太原府知州以後,一直在處理耶律敵烈的事情。
耶律敵烈對于中原早已沒有了惡感,相比耶律必攝掌控的契丹,他更親近中原。
對于歸順中原這事,盧多遜在信中與羅幼度分析了兩點緣由。
一、面子上拉不下來。
二、他的盟友兄長耶律罨撒葛對于中原有着一定的偏見。
耶律罨撒葛是遼太宗耶律德光次子,遼穆宗耶律璟和燕國大長公主的同母弟。因不滿其兄統治,欲謀反,令司天魏璘蔔日問吉兇,給耶律璟抓到了把柄,貶罰至西北也就是漠北戍邊鎮守。
他與西方的沙陀、蒙古、烏古、敵烈幾個部落關系非常的好。
根據盧多遜傳來的消息,蒙古就是得到了耶律罨撒葛的支持,這才能夠在短時間内崛起的。
耶律罨撒葛與蒙古的克烈部隻兒斤分部的兀氏乞兒結爲安達。
羅幼度将自己得到的情況與趙普細說。
趙普說道:“八成是因爲耶律敵烈得到了我們的支持,耶律罨撒葛心生恐懼,也開始尋找盟友。這蒙古自然就是他挑選出來的……”
趙普多雞賊,他才不管蒙古之前叫什麽。
反正羅幼度喜歡叫蒙古,他就跟着叫蒙古。
趙普沉吟道:“陛下,此事對于我們來說,未必就是壞事。”
羅幼度輕笑:“怎麽說?”
趙普道:“耶律敵烈與耶律罨撒葛約定一起對付契丹僞帝耶律必攝。但實際情況是耶律罨撒葛并沒有履行約定,反而是我中原一次次支援,我朝大将楊業一次又一次的出擊,這才保住了雲九州。臣不信對此耶律敵烈能夠無動于衷,對于他的兄長,必然也是不滿的。”
“耶律罨撒葛拉攏蒙古,也可見對于耶律敵烈與我們中原的敵視。可以從中挑唆彼此關系,讓他們交惡。”
“耶律敵烈對付一個耶律必攝已經頂不住了,再加上耶律罨撒葛與蒙古諸部,耶律敵烈焉能撐得下去?屆時,唯有率部南下,歸順我朝一路可走。”
羅幼度道:“果然智者所見略同,朕與盧卿也是這個意思。”
趙普賠笑道:“陛下真知灼見,臣哪敢相比。此事有盧知州負責,必然大事可定。”
羅幼度颔首道:“此事隻有伱我少數幾人知曉,切勿洩漏出去,免得功虧一篑。”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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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
盧多遜看着手中北方傳來的消息,眉頭微微皺起。
信上隻寫了簡單的幾句話:北地氣溫驟降,蒙古、烏古、敵烈諸多部落,皆有南下轉移之迹象。
盧多遜來回走了幾步,神色忽地一動,說道:“快去查一查,看看禦寒皮衣的銷售量如何?”
因爲雙方關系友善,在雁門關外五十裏處中原與耶律敵烈一并開集市,以方便彼此商貿往來。
集市并未排斥他族部落,不少南來北往的族部都來這裏交易。
北地不缺皮革,但草原人的制作皮革的水平不高。
他們的禦寒皮革遠比不上經過中原加工的皮衣。
因故從北地進貨皮革,在中原巧匠的處理下,暖洋洋的皮大衣就成了北地暢銷之物。
很快盧多遜就得到了一則消息。
皮大衣銷售殆盡……
盧多遜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自他擔任太原知州已有大半年了,關于耶律敵烈南歸的任務卻毫無進展。
盧多遜看出了耶律敵烈心中的顧忌,一直将耶律罨撒葛視爲打破局面的關鍵。
現在不過九月天,這北方突然降溫,讓盧多遜看到了一絲希望。
漠北早早地降溫,意味着漠北的這個冬天特别漫長。
“來人,将李長史請來。”
李長史就是李穆。
當年在橫山山脈與橫山羌做交易,令得定難李家心生恐懼,從而起了壞心思,導緻滅亡。
李穆也因此進入了羅幼度的視線,官運亨通,現在已經是太原府長史,太原府的第二把手。
“盧公!”
李穆也是進士出身,盧多遜對于文化人特别青睐,兩人關系很好。
盧多遜道:“今年太原府的收成如何?”
李穆說道:“有小旱,影響不大。陛下賢德,兩年前曾同意修葺河渠,又在周邊修建了不少的水車,預估有往年的八成。”
“八成!”
盧多遜嘀咕了一句,說道:“太多了,這樣……”他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悄悄地整理出十個糧倉,暗地裏收集一些稭稈,我有大用。”
李穆一臉驚愕地看着盧多遜。
盧多遜心知李穆脾氣,也知他對羅幼度的忠心,也不隐瞞說道:“我要演一出戲,今年支援北方的糧食,隻能有往年的兩成,絕不能再多!”
今天二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