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消息傳到成都的時候,羅幼度已經出蜀。
他并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選擇北上走蜀道入關中。
在出發的時候,他派人傳訊于涼州的李處耘、隴右的呂端、宋雄、慕容延钊、李謙溥等文武重臣,讓他們往秦川觐見。
在秦川,羅幼度接見了慕容延钊、李處耘、李謙溥、呂端、宋雄等人,了解涼隴情況,也在關鍵處做了重要的批示講話。
“對于涼州,正元,大膽一點,展現我中原王朝的包容。涼州将是西域、中原最重要的聯絡中轉站。在這裏不能排外,得彰顯朝廷的氣度與體諒。不過有一點主意。不管怎麽樣,什麽國家的人,想要在涼州立足定居,都必須學孔孟,懂得我華夏語言。”
“至于隴右……李卿、呂卿、宋卿就幹得很好,隴右受吐蕃思想侵蝕多年,文教必須嚴抓。此次入蜀,抓了一批爲了貪墨而草菅人命的蜀臣。朕定了一個标準,非窮兇極惡着遷徙至隴右爲民,可免死罪大罪。三代以後,允許參加科舉爲官。到時候江南亦會如此,朕會不斷的安排人充實隴右,令隴右重現生機。”
羅幼度心中有一盤大棋,涼隴之地,直通西域。
想要征服西域,涼隴不說恢複至唐朝鼎盛模樣,至少也得擁有供應征伐吐蕃或者西域的糧食。
總不能西征的糧食都得從江南運達,那可就操蛋了。
隴右、關中、靈州,這三地是羅幼度爲開拓西域規劃的後勤重地。
這種情況在唐朝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爲有長安這拖油瓶。
長安太過輝煌,以至于盛極必衰。
數以百萬計的人聚在一個地方,還有成群結隊的達官貴胄,王孫大族,他們大多都不事生産,還坐擁大片土地,八百裏秦川給他們禍害的差不多了,以至于關中根本沒有自給自足的能力。
但随着唐末動蕩,關中人口銳減。
秦川田地也在這五十年間有所恢複,長安少了大批達官貴胄的禍害,荒蕪的土地在地方官員的引領下,重新種上了糧食,已經有了不小的起色。
長安已經不适合再爲國都了,但關中平原還是擁有發展潛力的。
關中平原、隴右塬上加上塞上江南,規劃的好,足以供應西征所需糧草。
這一切羅幼度都放在心裏,并不着急,可以慢慢來,畢竟還有一個契丹沒有解決。
隻要搞定南漢,餘下的心思就全在契丹身上了。
李處耘、呂端、宋雄等人,雖不知羅幼度的野心,卻也聽出了他對涼隴之地的重視,紛紛表示願爲朝廷肝腦塗地。
現在的大虞朝離真正收複漢唐故地不遠了,任誰都看得出來,繼任漢唐之後,又一個大一統的朝代誕生。
隻要幹得好,青史留名,絕對不在話下。
開創一個時代的功績,沒有人抵得住這種誘惑。
也是因此,中原朝廷的諸多官員都舍命辦公,隻求能在史書上留下隻字片語。
羅幼度看着堂下文武目光中的火熱,心知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喂雞湯。
這個時代的風潮就是最大的雞湯,有心而上的人,何須他人喂食?
“好了,這爲朝廷出力之餘,也要懂得勞逸結合。可别累壞了身子,祁國公已經給諸位準備了宴席,今日朕與諸位,不醉不歸!”
祁國公就是王景。
羅幼度當年還未登基,這家夥就效仿五代舊習俗,早早地表示投效。
雖說此舉不提倡,但羅幼度登基之後,還是有所表示的,将王景從褒國公提到了祁國公,換了一個稱謂,增加了食邑。
秦州府衙,燈火通明,文武諸将把酒言歡。
羅幼度與王景、韓令坤聊着過往家常。
想當初羅幼度就是利用王景這個外臣不願得罪内臣的心理,以王景來制衡韓令坤,從而與兩人結下友誼,成功立下功勳,進入武臣行列。
回想起來,不免唏噓。
這時王廷義舉着酒杯來到王景面前,帶着幾分醉意的道:“老爹,我敬你一杯。”
王景的臉瞬間放下來了,哼道:“不喝!”
王景早年就是一個流氓,他心中有一個白月光,将她搶來當了壓寨夫人,生了王廷義。
白月光在生下王廷義之後不久就死了。
王景帶着襁褓中的王廷義東征西戰,好幾次命懸一線,想要放棄。但看着幼小的兒子,鼓着一口氣,強撐了過來,有了今日成就地位。
雖說他女人不斷,還納了名妓侯小師爲妾,也有了其他兒子,但對于王廷義的關愛是其他人遠遠比不上的。
王景讓王廷義在京師報他的名号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爲了王廷義的安全,王景煞費苦心。
别人的盔甲用鐵片,他給王廷義打造的盔甲用的是鋼片,百煉鋼片,還刷大漆。
羅幼度、郭榮的皇帝铠甲論及防禦力都不及王廷義的百煉鋼甲。
結果這貨上戰場居然覺得盔甲有礙武藝發揮,赤身戰鬥。
可将王景氣得,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覺。
此刻難得見面,王景不舍得動手打,隻能傲嬌的不理他。
王廷義酒喝得有點多,看着不給面子的老爹,高喝道:“我乃當代王景之子,你敢不給我面子!”
王景氣笑了,拍案而起:“你老子就是王景!”
王廷義怔了怔,對哦,看着要吃人的老爹,瞬間慫了,餘光卻見在上首暗笑的羅幼度,瞠目道:“我上司是羅天子!”
王景回頭看了一眼羅幼度。
羅幼度見火已上身,笑道:“這個,朕還真說過,如果他報祁國公名号不管用的時候,可以報我的名。”
王景咧嘴一笑,道:“那行,陛下說了這話,真便宜伱這傻小子了。喝就喝……”
他暢快地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心中舒暢。
第二日,王景親自向羅幼度告老還鄉。
羅幼度很是意外,王景、符彥卿是朝廷剩餘的唯二軍閥了。
此後藩鎮将會成爲曆史,五代留下來的隐患不複存在。
但羅幼度并沒有對他們動手的意思。
不管是王景還是符彥卿,他們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人物,政治覺悟極高,加上年事已高。待他們百年或者病重不能理事的時候,再收回他們的權力。
來個完美的結局……
羅幼度有些意外,說道:“王老哥,朕從未對你有任何心思!”
王景恭恭敬敬地一禮道:“臣明白,是臣放心了,想頤養天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