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國主!”
高祥大大咧咧地向孟玄喆行禮問好。
大理身處南蠻之地,民風彪悍。
三十年前,大理開國皇帝段思平向東方的黑爨三十七蠻部借兵,會于石城,以董迦羅爲軍師進攻南诏,奮戰七年,滅楊幹貞而建大理,然後掃平周邊不服的蠻族,傳到現今也不過是十數年的事情。
國中精銳猶在,善戰之将也正是當打之年。
相比頹廢了數十年的孟蜀兵士,差距還是極大的。
高祥好色纨绔,見識卻是不俗,就孟蜀兵士完全不夠他們大理精銳打的。
因故高祥對當初的孟昶都沒有多少尊重,何況是孟玄喆?
“奉家父之命,特來爲先國主吊唁……”
他說這話的時候,收起了輕佻,畢竟死者爲大。
兩人略作寒暄。
高祥問清了出殡吊喪的時日,然後離去了。
孟玄喆略顯奇怪,但也無暇他想。
依照王昭遠的計策,派遣親信親自于夔州接薛居正入蜀,一路上豪車良馬招待備至。
這從荊州、白帝方向入蜀,固然遠不及劍門方向的蜀道險峻,卻也山澤密布,不易行走。
薛居正在蜀方熱情的招待下,居然感覺不到半點疲态。
馬車進入蜀都,薛居正透着窗口向外眺望。
這一路而來,薛居正都是将車簾挂起,便于觀望一路上的景象。
羅幼度并沒有做特别安排,但薛居正這種人才,自然明白自己需要幹什麽。
曾幾何時,偏遠的川蜀、江南被譽爲最後的樂土,但一路上的見聞讓薛居正明白,天下一統,勢在必行。
這沿途的景象,百姓面有菜色,途徑城縣休息的時候。
薛居正還曾去集市逛逛,買一些當地特産。發現地方百姓有一部在以物易物。中原新朝的錢币流通,都比蜀地的錢币更受歡迎。
足見蜀地經濟政治之敗壞,已經令得百姓對蜀地的金融體系失去了信心。
與一個國家而言,錢币系統的敗壞是極其緻命的。
但随着靠近成都的時候,薛居正發現自己一路上見到的景象就跟假的一樣。
越靠近成都,越能感受到繁華之氣。
成都周邊居然見不到一塊田地,一路行去皆是花圃,往來士紳百姓皆衣着整體,與其他地方判若兩然。
“這是建立在民脂民膏上的樂土啊!”
薛居正心底感慨。
其實他這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蜀中久安,孟昶奢靡,上行下效。宗室貴戚,達官子弟,宴樂成風,以至于有人長到三十歲,竟不識稻麥之苗。
每年春季,成都浣花溪一帶,歌樂喧天,珠翠填咽,貴門公子,華軒采舫,共遊于百花潭上。樓閣亭台,異果名花,流溢其中。
官員徇私枉法,貪贓受賄之事,層出不窮,甚至在科舉考試之中,也不能免除賄賂,所謂賄重者登高科,主考官以賄賂多少,确定是否中選,而面無愧色。
有的司法官員竟然指着獄門說:“這就是我家的錢爐。”
川蜀早就爛進骨子裏了……
薛居正受到了孟玄喆熱情地款待,還破例讓王昭遠設宴款待。
這國主病故,國中一定時間内是不允許聚會宴飲的。
薛居正代表羅幼度表達了對孟昶的哀痛,順便宣布了羅幼度的冊封意旨,承認了孟玄喆這西蜀國主的合法性。
孟玄喆心中憋屈之極,卻也不得不叩謝領旨。
薛居正并未急着離開,而是留下來參加孟昶的出殡禮,以悼念孟昶生平。
孟昶窮奢極欲,以一國養一城。四方皆窮,成都上下卻是富庶。
他出殡這一日,竟有萬餘百姓聚在蜀王宮外哀悼。
這蜀主出殡,自然沒有逐一悼念,家屬答禮的環節。
而是孟玄喆領着太妃賓妃,各方使者,文武百官一起祭祀。
薛居正身份特殊,僅次于孟玄喆領着太妃、賓妃。
身爲禮部侍郎,對于禮節,無可挑剔,一闆一眼地鞠躬。
然便在他鞠躬之時,居然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耳中聽得碎碎念念之語,隻是說得很輕,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薛居正微微不悅,這死者爲大,在靈前如此,實在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不免往身旁看了一眼,在他身旁半步之遙,一人呆若木雞地看着前方,卻是大理國的使者高祥。
他們同住在貴賓館裏,出入打過照面,故而識得。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竟也微微失神,趕忙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對方居然是一位國色天香的絕色佳人,這位于側後方,隻見半顔,便已勾人心魄。
高祥好色如命,早年入蜀玩樂,受到了孟昶的接待,見到了風華絕代的花蕊夫人,登時給迷得三魂失了六魄。
這百夷多美女,高祥見過不少膚白貌美的佳人,可與花蕊夫人相比,那一個個所謂的美人兒都成了田地裏的土老鼠,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出了蜀王宮,高祥魂牽夢繞,茶飯不思。
想着如此天仙似的人物,居然便宜了一頭看了就令人作嘔的大肥豬,大感不公,以至于心氣不順,從而因一點小事,鬧出了人命。
說高祥是爲了與他人在争風吃醋,此話倒是不假,但并非青樓頭牌,而是蜀主孟昶。
孟昶這一病故,高祥在大理聞言,瞬間心動,親自請命前來吊唁。
他哪裏是爲了孟昶而來,就是看中了花蕊夫人。
琢磨着能不能抱得美人歸……
雖然他知道很難,畢竟花蕊夫人是孟昶親封的貴妃,僅次于皇後的存在。
但就算不成,再來見一見也好。
而今在這靈堂之上,看着一身缟素的花蕊夫人,高祥魂都給勾沒了……
花蕊夫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白,冰肌玉骨,這個詞就是用來形容她的美。
缟素下的花蕊夫人,更是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美。
高祥隻見這一面,就覺得不虛此行了。
“若能抱得美人歸,減壽十年也願意!”
高祥忍不住暗暗感慨。
薛居正并未在蜀地多待,在孟昶出殡之後,便向孟玄喆辭行了。
孟玄喆已經處理完孟昶的喪事,親自爲薛居正送行。
上演了一出,送十裏,再送十裏,還送十裏的戲碼。
成都府四十裏,孟玄喆一直将薛居正送離成都府方才真正停步。
看着薛居正遠去的影子,孟玄喆、王昭遠相視一笑,大有計策得逞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