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
劉承鈞看着四方傳來的報道,無奈的對着宰相郭無爲道:“都說羅幼度詭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郭無爲對此隻能報以苦笑,這實力的差距,真就是讓人無可奈何。
對面羅幼度駐兵晉陽城南門,既不限制晉陽來往通訊,也沒有派兵封堵諸門的
他們一開始還以爲羅幼度是擔心兵力不夠,怕被自己趁機将之逐個擊破,才選擇不封鎖晉陽諸門,任由消息往來。
現在看來,對方是有意制造惶恐,就是讓他們清楚地知道,局面是多麽的糟糕。
而且還成功了。
這才短短的六日,韓通的軍隊已經拿下了沁州、隆州,韓令坤的殿前軍也成功奪取了汾州、石州,兩路兵馬正向太原進發。
最緻命的是麟州楊家的背叛,麟州楊家在北漢有極大威望,楊家的兵馬一直也是北漢引以爲傲的最強戰力。
劉繼業無敵之名,固然是因爲他個人能力确實了得,但若沒有麟州楊家出錢出力還出人,劉繼業的威名至少得削弱四層。
劉繼業的作戰風格有點類似于特種兵,擅于以少勝多,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出現在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對着敵人的破綻發動猛烈進攻。
這對于兵士的要求極高,沒有出色的軍事素養,憑什麽将騎兵大幅度迂回到敵人身後,而不爲敵人察覺,又憑什麽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毫無畏懼地發動攻擊?
李筠毫不猶豫地說道:“河東名将唯劉繼業。”
就可以看出這些年的交鋒,真正給他造成麻煩的也就劉繼業一人。
越在這關鍵時候,越是需要英雄來充當信仰。
在河東,沒有比劉繼業更适合當這個力挽狂瀾的英雄。
劉承鈞深知劉繼業在自己軍中的威信,他若跟麟州楊家一樣反了,晉陽城的士氣在現有的基礎上,至少還要下跌一半。
得知麟州楊家造反的時候,劉承鈞心髒都要吓了出來,第一時間就安排了刀斧手,找上了劉繼業試探他的态度。
劉繼業知道楊家造反的消息比劉承鈞更早。
楊重訓與劉繼業關系極好,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自己的哥哥,讓他自己做決定。
劉繼業世家出身,自然明白弟弟的選擇,是爲了家族着想。
當初他父親一邊将他送到晉陽給劉崇當護衛,一邊倒向郭威也是兩面投資。
現今河東勢如危卵,劉繼業念着劉崇恩情,不願意在這時候背離,向劉承鈞表達了投效之意。
劉承鈞還算沒有糊塗透頂,盡管對劉繼業的忠心報有一定懷疑,卻也沒有自毀長城,而是好好安撫。
現在府州折家、麟州楊家一起勸降了岚州,正在圍攻憲州。
隻要憲州失守,羅幼度就會形成對晉陽城的三面合圍。
如果再将忻州、代州拿下,漢國的疆域就隻剩下一座孤城了。
“該死的契丹狗,一點都靠不住!”
劉承鈞想到契丹使者的來信,就有一種郁悶若死的感覺。
大話說得震天響,援兵會來的,要他們撐住。
中原勢頭太盛,要避其鋒芒。
道理一套一套的,壓根就不顧及羅幼度是在他們領地作戰啊!
河東漢國本就國小地貧,物産不豐,官員百姓都勒着褲腰帶過日子。
就算是這樣,每年還得給契丹上貢錢糧。
這錢糧收得痛快,真要出兵的時候,卻婆婆媽媽,磨磨唧唧的,着實可恨,靠不住。
劉承鈞期望地看着郭無爲道:“悔不聽相公之言,不知現在可有辦法挽救?”
當初侯霸榮進獻郭宗訓的時候,郭無爲的意思是将郭宗訓藏起來,當作殺手锏來用。
但是劉承鈞沒受得住誘惑,将郭宗訓交給了耶律屋質,導緻了這一切的發生。
現在回想起來,劉承鈞腸子都悔青了。
要不是他們将中原逼到了四面皆敵的情況,指不定中原還是符皇後那個女的當政,不是羅幼度這個瘋子。
剛繼位,連登基大典都不弄,直接來了一出兵臨城下。
郭無爲自信滿滿的說道:“當前局面,隻能依靠晉陽城固守了。陛下放心吧,隻要不出意外,臣相信契丹人不會愚蠢到放棄我們的。畢竟,誰也不想跟一個瘋子做鄰居……臣唯一心痛的就是,這些年的努力,白費了。”
劉承鈞自我安慰:“我大漢在,未來就有希望。”
郭無爲一臉堅定地道:“臣亦相信,大漢一定會在陛下手上綻放光芒的。”
他嘴上說得堅信,眼中卻閃着一絲迷茫。
便在這時,耶律屋質的最新消息傳到了晉陽城。
契丹使者并不知真實情況,面對劉承鈞這個大漢皇帝,氣急敗壞,義憤填膺地叫道:“漢天子放心,我家陛下此番誓取羅幼度項上人頭,已經派出了十萬大軍。正在趕來的路上,隻要十萬大軍抵達大同,北院大王将會親自率領十五萬騎兵南下。這一次不但要助漢天子奪回河東,還要趁着冬季黃河水枯竭時,進攻中原,将中原新朝覆滅。”
契丹使者唾沫橫飛,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狂躁狀态。
劉承鈞又驚又喜,忙問道:“敢問貴使,羅幼度如何激怒了天朝陛下?”
耶律璟叫劉承鈞兒皇帝,但劉承鈞比起那個“臣構”喊得麻溜的趙構,多了一點點的尊嚴,父皇帝是叫不出口的。
契丹使者将羅幼度放火燒草場的事情一說。
劉承鈞心中狂喜,配合着契丹使者,将羅幼度一通謾罵,帶着幾許興奮,将契丹使者送了出去。
“哈哈!”
劉承鈞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了大殿,大笑道:“剛剛還說羅幼度如何了得,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嗎!這種蠢事的幹得出來,徹底激怒了契丹,還不等着受報複?”
郭無爲沉默片刻,說道:“陛下,我們隻怕已經被契丹抛棄了。”
劉承鈞驚愕道:“相公何出此言?”
郭無爲道:“契丹使者充滿了對中原的恨意,信誓旦旦說明報複,可十五萬大軍的糧饷何來?是他們負責,還是我們負責?”
劉承鈞道:“自然是他們自己負責,我大漢國小,百姓不過四十萬,哪裏承受得起二十萬大軍的糧饷?”
郭無爲道:“那契丹的糧食作何而來?積蓄嗎?契丹耶律璟号稱睡皇帝,并非了不得的雄主。燕地一戰,契丹損失慘重。四十五萬頭牛羊,還有大軍損耗,都是一筆不可計量的數字。”
“羅幼度此次效仿劉仁恭燒了漠南漠北部分草場,又給了契丹民生緻命一擊。他們起了報複心,出兵十萬可以理解,但這糧饷作何而來?”
“失去了部分草場,他們隻有兩個選擇。忍一時,熬過這個冬天。要不就是報仇,通過戰争,掠奪糧食物資,以渡過難關。”
“現在對方絕口不提糧食之事,很明顯知道,我們沒有那麽多糧食,根本不可能維持他們前期所需的軍饷。”
“他們與我們都無法長期作戰,卻說出這種話來。爲的就是給我們自信,讓我們與中原死戰到底,用晉陽城消耗羅幼度的實力。至于我們最後的結果,他們怎會在乎?”
劉承鈞臉色蒼白,顫聲道:“不會的,絕不會到這一步!朕這就派使者北上,我們與契丹唇亡齒寒,他們不會如此不智。”
郭無爲隻好道:“但願是屬下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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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城南。
羅幼度親自出營,迎接韓通的到來。
韓通、韓令坤的兩路軍馬,論速度還是韓通稍快一步,許是因爲距離的緣故,又或者是熟能生巧,韓通自己就是一個構建防禦工事的防守大師,能夠以專家的目光察覺出破綻。
沁州、隆州,攻打的非常順利,沿途的關隘幾乎是望風而逃。
韓令坤則在冷泉關遇到了一點麻煩,耽擱了一些時間,要晚一日才能抵達。
“韓通見過陛下!”
韓通對着羅幼度作揖行禮。
羅幼度高興地扶起韓通道:“步帥一口氣連取兩州,橫行河東,如入無人之境,讓朕刮目相看呐!”
韓通道:“皆是陛下體恤之功。”
他看得出來,羅幼度此番将沁州、隆州交給他來進攻,就是爲了彌補他自身戰功薄弱的特點。
自己非親信,卻得這般照顧,韓通心底免不了微微觸動。
羅幼度說着對康再遇、康保裔這對父子道:“你們領着宣威軍去幫着折家、楊家取憲州。步帥來了,還怕晉陽城的宵小來攻不成?”
折禦勳、楊重訓攻打憲州的效率讓羅幼度蛋疼。
并非折家、楊家實力不濟,而是他們因爲環境原因,手下的兵士多爲野戰騎兵,不适合攻城。
他們又愛惜兵士性命,唧唧賴賴的,羅幼度看不下去了。
這攻城還得讓專業的上。
折家、楊家的騎兵,就用來對付北漢吧。
就契丹這種情況,他可不信耶律璟敢舍下一切,孤注一擲。
耶律璟在政治場上的壓力,比他更要複雜。
憲州有了宣威軍的支持,沒有撐過半日就陷落了。
隻是用了八天時間,羅幼度就完成了對晉陽城的三面合圍。
隻要再攻取晉陽以北的忻州、代州,晉陽城将會陷入孤絕之地。
三路大軍亦齊聚于晉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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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