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
符皇後一身缟素,位于殿上。
羅幼度、王溥、魏仁浦、韓通、韓令坤等皆齊聚殿下。
看着殿下的羅幼度,符皇後神色有些複雜,說道:“趙賊叛亂,以緻朝野動蕩,皇嗣失散,不知所終,本宮亦險些遇難,得忠義侍從相護,方才幸免于難。萬幸,我大周尚有羅卿如此忠貞之士,力挽狂瀾,誅滅賊首,穩定朝局。羅卿平定幽燕,清剿叛臣,居功至偉,晉封鎮國公,加骠騎大将軍銜,以示嘉獎。”
羅幼度作揖道:“謝聖人賞賜。”
符皇後繼續道:“本宮以爲當前之事有三,其一、穩定四方,陛下駕崩,大周國祚不可亂。需修書與四方諸侯讓他們派遣使者觐見,各地節度使,也當入京述職。”
“其二、陛下國喪,當依照太祖節儉之風,盡快辦理。”
“其三、皇子失散,當發布公告,傳令四方,讓四方官吏留意搜尋。”
“此三事,重中之重,刻不容緩。”
符皇後有條不紊地下達着命令。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
走出延和殿,羅幼度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笑道:“聖人歸來。我也可以安心回家了,好久沒見醜醜,怪想念的。諸位,某先走一步了……”
羅幼度快步離去。
韓令坤推了推韓通,說道:“喝酒去?”
兩人之前一個馬帥,一個步帥,明争暗鬥過一陣。
現在韓令坤已是殿前都點檢,韓通也是實際上的侍衛親軍司的一把手,兩人地位相等。
韓通想了想,颔首道:“走吧。”
王溥、魏仁浦走在最後。
魏仁浦憂心忡忡長歎一聲道:“聖人歸來,亦不知是福是禍。”
王溥輕輕說道:“兩強對抗,我們走遠點就是了。”
兩強?
哪門子的兩強?
魏仁浦古怪地看着王溥道:“齊物兄,你是認真的?”
王溥聳了聳肩,不再言語。
羅幼度想着多時不見的妻兒,歸心似箭。
在呼延贊等親衛的護送下,羅幼度回到了闊别已久的家。
家裏的傭人正在整理屋子,因抓不到羅幼度的家人,羅宅遭到了趙匡胤手下洩憤似的破壞,還順走了一些财貨。
羅幼度直奔後院。
後院已經整理好了,符清兒正搖着撥浪鼓,醜醜“咯咯咯”地笑着。
虢國夫人在一旁頗爲擔心,眉頭皺着。
見到羅幼度入内,符清兒欣喜地迎了上來。
羅幼度遠遠叫道:“來,讓我看看寶貝醜醜!”
符清兒笑着将醜醜遞出去。
羅幼度雙手在身上抹了抹,手忙腳亂地将醜醜接過來。
小家夥眼睛離不開撥浪鼓,見撥浪鼓離自己越來越遠,“咿呀呀”地叫着,還想伸手去拿。
在這小家夥眼裏,自己的親老爹,明顯比不上一個撥浪鼓更加吸引人。
羅幼度看着懷裏的醜醜,小家夥已經長開了,白嫩嫩的小臉肉嘟嘟的,有着一對寶石一樣的大眼睛,特别可愛。
這襁褓裏的嬰兒本相差無幾,可醜醜這雙眼睛,至少給他加了八十分。
符清兒輕搖着撥浪鼓,醜醜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看着兩小錘左右晃動,再次“咯咯咯”笑了起來。
羅幼度看得是父懷大慰,心情舒暢。
若非抱着兒子,都有手舞足蹈的沖動。
羅幼度對着自己的老婆笑着:“辛苦夫人了!”
符清兒回以甜甜的微笑。
忽然小家夥“哇哇”大哭起來。
羅幼度覺得身上濕漉漉的,低頭一看,好家夥。
現在正是夏日,醜醜穿的極少。
尿布擋不住小家夥的一瀉千裏,直接用了一泡尿來迎接他老子的歸來。
符清兒忍俊不禁的将醜醜遞給了自己的母親,動手給羅幼度脫下了外套道:“去洗洗吧!水已經給你備上了……”
羅幼度頭疼的走進了浴室。
洗去了一身疲憊,羅幼度快步走出了浴室。
這長期的軍旅生涯,左右都是大老爺們,難得回家,自少不了想找自己的老婆溫存溫存。
來到院子,卻見虢國夫人在院裏等着。
羅幼度放正了心态,快步上前行禮,“小婿見過嶽母大人。”
虢國夫人笑道:“剛剛大王傳來消息,說他已回去了。到時候會送你一份大禮,大娘在宮裏若惹了什麽麻煩,還望賢婿擔待一二。”
羅幼度作揖道:“嶽母嚴重了,聖人回宮已經幫了大忙了。至于其他,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小婿能夠理解的。”
符皇後的出現,确實也幫了羅幼度的大忙。
符皇後若一直不出現,大周會陷入無首的境地。
這個時候就會出現很尴尬的情況,郭家是真的無人。
羅幼度強行上去,即便威望足夠,也少不得一堆麻煩事。
既要鎮服周邊諸侯,也要安撫四方節度使,指不定還會引發兵災,還要應對内部的不穩定因素。
符皇後此刻出現,便能省去許多麻煩。
多了緩沖的時間,羅幼度可以一邊整理禁軍,一邊先穩住廟堂上的文臣武将。
至于符皇後的用意,自任命他爲鎮國公,骠騎大将軍時,已經顯露了。
這直接上公爵爵位,又加一品骠騎大将軍,看上去是極高的榮耀。
但是現在的羅幼度需要的是虛名?
不,他需要的不是什麽公侯,也不是什麽一品大将軍,就是簡單的三個字“平章事”。
平章事就是宰相。
符皇後表面上将他提得高高的,但避開了相權歸屬。
這也看出了符皇後的聰慧,但又帶着些許忌憚的小家子氣。
符皇後不敢給羅幼度相權,怕他軍權相權一把抓,再無回天之力。
卻不想就現在這情況,沒有羅幼度的點頭,王溥、魏仁浦的政令施展的開嘛?
給不給相權,結果都一個樣。
大周的權柄已經握在羅幼度手上了。
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
符彥卿這個老軍閥的眼光極其毒辣。
羅幼度并非容不了符皇後與郭宗訓,她們終究是郭榮的妻兒。
但她們不能擋路,現在一統的大勢已在面前。
哪有放着這大好的局面不盡快促成一統,而陪着小皇帝成長的道理?
不将權柄掌握在手上,又怎麽能安心對外作戰?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無法避免,無法解決。
符皇後不願意給相權,羅幼度能夠理解,但現在的他不可能爲了郭宗訓浪費十年的最佳時間。
宋朝的前車之鑒,可是曆曆在目。
虢國夫人笑道:“賢婿果然心胸開闊,是成大事的人。”
羅幼度笑嘻嘻地說着:“謝嶽母誇獎。”
拜别了虢國夫人,羅幼度回到了卧室。
醜醜已經不在了,符清兒在梳妝台前整理着頭發。
羅幼度從後邊摟着自己的夫人,笑道:“夫人不用打扮也很美。”
符清兒羞羞地橫了一眼,任由羅幼度抱起,走向了床榻。
因爲國喪,罷朝三日。
羅幼度三日不出府門,就在家裏陪着符清兒、醜醜,享受天倫之樂,時不時幹點羞羞的事情,小日子過得特别滋潤。
羅幼度這邊清閑,符皇後就沒那麽輕松惬意了。
她傳四方節度使,入京述職的文書已經發放下去了。
除了那些給郭榮削弱,沒有實權的節度使表示願意回京以外,真正握有實權的便如商量好了一般,不約而同地生病了。
比如江甯軍節度使李重進,秦州節度使、西面沿邊都部署、褒國公王景,昭義節度使李筠,邢州節度使王仁鎬,廬州節度使、檢校太尉趙匡贊等等……
他們絕大多數都病了,表示無法到來。
這些擁兵在外的大将個别自己沒有腦子,但都招募屬于自己的幕僚。
京中局面已經明朗,沒有羅幼度的發話,單憑符皇後的召見,他們哪裏敢來?
羅幼度讓他們來,不管他們服不服,都清楚一點,羅幼度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他們進京述職時動手。
羅幼度不開口,他們自己來了。
萬一符皇後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他們衣帶诏,他們哪有回去的機會。
所以都在坐觀形勢。
這就是羅幼度需要的時間。
而且羅幼度不在廟堂之上,滿朝文武明顯心慌。
他們不知道應不應該聽符皇後的。
聽了萬一惹惱了羅幼度,又當如何?
在國喪之後的第四日,符皇後終于明白爲什麽自己父親會不看好自己了。
羅幼度沒有從中挑撥,也沒有幹任何事情,更沒有刁難。
隻是非宰相的他,沒有資格出現在廟堂上議事。
但他不在,其他人就不敢動。
沒有人相信符皇後扛得下這一切。
她不在的時候,羅幼度穩住了局面,她出現了,反而造成朝廷的失控。
樞密院。
羅幼度在處理禁軍的事情,得到了符皇後的召見。
趙普在一旁笑着:“相公不妨将手中的事情處理了再去。”
他有些生氣,依照常理,此番自己立了大功,得升官的。
就是符皇後沒給羅幼度相權,他現在還是節度使推管,心中對符皇後,有小小的不滿。
羅幼度他指着桌上兩天的工作,輕輕笑道:“你将這些處理了,什麽時候幹好,什麽時候出這大門。”
他說着直接大步走了。
這家夥最近有點小飄。
得給他個教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