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快馬加鞭爲他留下的那些風塵仆仆的氣息,淡笑着,指了指下城區的方向:“走,先去看現場。”
說完,目光看着站在李錦身旁的雲建林,溫柔的颔首緻意。
已經半年未見的父子二人,千言萬語揉在這相視一笑的目光中。
李錦沒有應聲,側過臉瞧了一眼雲建林的面頰。
仿佛是感受到李錦的探尋,雲建林笑起,拱手道:“公事要緊。”
盛州秋日金燦的陽光下,車水馬龍的街道旁。
望着叫賣的小販,雲飛兩個銅闆買了個燒餅,一邊吃一邊聽着金舒将驗屍的情況講給她聽。
“也就是說,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兇器本身還沒找到,大緻是斷裂的木頭對麽?”雲飛笑着說,“金先生還是一如往昔,實力卓絕。”
走在前面的李錦,停了一下腳步,回眸瞧了一眼身後并排的兩個人。
他鼻腔裏深吸一口氣,直接擠進了兩人之間。
“但是現在,現場和外圍勘察的情況,都不算是太好。”李錦說,“我和金舒都不能确定案件性質。”
雲飛咬了一口燒餅,有些詫異:“你們兩個都不能确定?”
“正是。”
原本還是并排而行的金舒,這會兒莫名的被擠到了後頭。她眨了眨眼,瞧一眼身旁肅然的周正,有點恍惚。
街頭巷尾,除了擺着攤位叫賣的小販,偶爾也看得到結伴出遊的姑娘。
還有不少人提着籃子,帶着香火,往城隍廟的方向走。有說有笑,走走停停,緩慢而惬意,享受着秋日午後的慵懶與舒緩。
馬蹄咯噔咯噔,馬車輪子緩緩而行。
這裏川流不息,人來人往。
李錦走在前面,心情就像是雨後見了太陽,口氣裏都帶着一抹清新:“被害人的腳是幹淨的,但是屋裏有腳印,赤足的那種。現場比較亂,你父親讓人封住了,這兩日沒人能接近。”
他一邊補充,一邊看着車水馬龍,感歎這盛州與日俱增的繁華景象。
見雲飛點頭,李錦才又豎起手指:“栓馬石柱上有一條手指塗抹的血痕,有這麽寬,血痕時間有點久,你一會兒還是瞧一瞧。”
說到這裏,雲飛吃下最後一口燒餅之後,拍了拍手上的餅渣:“其實被害人,我認得。”他說,“我爹剛到盛州上任的時候,我染了一場風寒,便是這位華大夫看診的。”
“醫術精湛,爲人儒雅。”雲飛說。
李錦睨着他帶笑的面頰,點了下頭。
優草堂和之前一樣,鋪面依舊是被門闆封死,貼着盛州府衙的封條。
華大夫死于非命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從這門前路過的人或是停下腳步探頭觀望一番,或是竊竊私語談論些許,也有人面露惋惜,搖頭離開。
李錦和雲飛一行人,避開了正門,從上次的那條小巷子裏,往越發幽靜的後門走去。
栓馬石柱上的痕迹還在,雲飛瞧了一眼,思量了片刻,目光往栓馬石柱後面的牆上看過去。
院子外牆上灰土一片,生着不少苔藓,十分斑駁。
他湊在牆面上仔細瞧了又瞧,在低矮一些的地方,尋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痕迹。
像是什麽人在這裏坐下來過,牆根處的草倒了一片,深處的苔藓有刮蹭的迹象。
雲飛轉過身,自己在另一旁,緩緩往下,右手向着栓馬石柱的方向伸過去。
“兇手應該是在這裏停留了一下。”他說,“興許受傷了。”
坐在牆根旁的雲飛,手指的高度和栓馬石柱上的痕迹差不多高:“像這樣,扶着栓馬石,在這裏停了一下。”
說完,他左右看了巷子的盡頭一眼,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往院子裏面走去。
身後,牆壁的刮蹭,與歪倒的牆根草,與旁邊疑似兇手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樣。
依舊是那間中規中矩的四合院,左側的廂房是老伯一家居住的,右側的空廂房裏,便是那徘徊的腳印所在。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動過。”李錦站在他身後,瞧着他四處查看的背影,“外圍比較特殊的就是那間空置的廂房了。”
推開門,陽光之下有星星點點的塵埃蕩漾,雲飛蹲在地上,從懷中拿出紙張,接過李錦遞過來的毛筆,将其中一枚清晰的痕迹描繪了下來。
“這些腳印,上面有小昆蟲爬過的痕迹,說明兇手是上半夜就在這裏了。”
雲飛一邊說,一邊提起衣擺,在較爲清晰的兩枚腳印旁站定,将自己的腳印也印在了上面。
他稍稍退了兩步,瞧着眼前他自己與兇手的兩枚不同腳印。
兇手的較深,雲飛的較淺。
他将毛筆放在腳印的一旁,瞧着那隻狼毫小筆與腳印的長度,計算了一個大概的值。
“腳印的特征比較明顯。”雲飛依舊蹲在那裏沒有起來,“後跟深,前掌淺,說明此人挺胸收腹,身子筆直。”
“狼毫筆帶筆鋒的長度約爲7寸8,腳印比筆身全長多一點。”
他起身,擡手比了一個位置:“按照慣常身體比例,身高一般是腳長的6.8倍,大約這麽高。”
雲飛的手,停在他自己顴骨的位置。
金舒看過去,大緻的估算了一下,若是按照前世的算法,差不多有接近一米八的樣子。
“而且,這個人明顯應該比我胖。”他指着地上自己的腳印,“他的腳印比我清晰太多。”
“身高五尺半,體型較胖。”李錦點了下頭,“别的還有麽?”
“從步伐的間距和散亂的步态上來看,他很猶豫。”雲飛邊說,邊往外走。
他目光掃視了整個院子一周,才邁開腳步,往正堂的方向走。
邊走邊講:“這個華大夫空出來的這間房子,原先是夫人居住的。”
他背手而立,與李錦并排而行:“但是自我年幼時起,這兩人就時常争吵,動不動就鬧和離。”
他輕笑:“我爹常來調解。”
說完,邁過正堂的門檻,隻一眼,他就瞧見了地上那枚沒有穿鞋的腳印,愣了一下。
“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