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刑部的流沙方才還趾高氣昂,說金舒是混進暗影裏的小喽啰。
現在被李錦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顧不得許多,掙紮的不比被害人當時的幅度小。
瞧着眼前的場面,雲飛眉頭微蹙,往金舒這稍稍歪了下身子:“這人是得罪了王爺麽?”
金舒幹笑一聲,沒有回答:“雲大人抓緊時間,久了這看着要出人命了。”
不一定會被李錦的刀戳到,倒是有可能,純粹被他的模樣給吓出病。
一直在刑部順風順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年輕流沙,哪裏能扛得住戰場上,死人堆裏翻出來的李錦的目光。
一邊掙紮,一邊怕的快要哭出來了。
尤其是當下,随着雲飛的講述,場面越發令他害怕。
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即将死在兩個兇手的猛烈攻擊下,沒有任何機會,逃不出去的被害人。
他掙紮,但越是掙紮,手腳就被祝東離手裏的繩子捆的越緊。
越是叫喊,李錦手裏的那把刀,便一次一次的正面“戳進”他的胸口。
他在地上,坐在那裏,屁股瘋狂的往後挪動,瞧着眼前步步緊逼的李錦,仿佛地獄的使者,好似勾魂的閻羅。
退到床邊的時候,哇的哭出了聲。
李錦半蹲在他面前,一眉高一眉低的冷笑一聲。
他手裏的匕首,不知何時換成了黑扇,在小流沙的面前掂量了掂量。
他唇角微揚,報複性的說:“刑部的流沙,怕不是交銀子就能進吧?”
這話,讓床邊的少年,哭的更大聲了。
隻有李錦情緒舒暢,轉過身瞧了金舒一眼。
依然沉浸在現場還原的雲飛,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手指輕輕婆娑下颚,神情十分嚴肅。
“那之後,兇手将被害人擡起,扔到了被子上。”他說,“如此看來,兇手的行兇過程,其實是經過了兩個不同的階段的。”
他完全無視那個吓破膽的家夥,指着最開始他們三人在的位置:“在這裏的時候,兇手還沒有準備要被害人的命。”
“很大的可能是被害人在這裏醒來之後,看清了兇手的長相,然後叫了起來。”
雲飛指着一旁堵嘴的布:“兇手之一,堵上了被害人的嘴,并想要将被害人手腳上,已經被掙紮的有些松動的繩子拉緊,于是有了腳腕上那些繁雜不規則的青紫色痕迹。”
“但真正被害人動了殺心,則是在他掙紮着往床邊去的時候。”他上前,指着一旁牆面的血點。
“第一刀應該在這裏。”雲飛看着腳下說,“因爲刀本身比較小,所以刀身甩出去的血點并不大,但高。”
“兇手正面被刀戳傷之後,情緒崩潰。”他指着床邊,“因爲他的情緒崩潰,掙紮升級,兇手對應則更加慌亂,他發現用小刀戳被害人的胸腹部,并不能停止他的喊叫,所以轉手……”
他上前兩步,轉過身,右手擡平,比着床闆上噴濺形血迹最初的起始點說:“從這裏,戳進被害人的頸部,且應當是第一刀就直接觸及大動脈。”
“被害人逐漸安靜後。”他看着床上有大片血迹的棉被,“兇手才被人擡到床上,頭朝下,失血過多死亡。”
“綜上,兇手應該是兩個人。”
“若是單人作案,無法做到控制被害人手腳的同時,多刀刺入被害人體内。”
他瞧着依舊坐在床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刑部流沙,蹙眉:“尋常人,打不過,隻要有機會就會往門口跑,隻有寡不敵衆,明顯劣勢的情況下,才會步步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雲飛歎了口氣,看着這四方的院子:“外面的痕迹都被破壞的沒有任何價值了,但我還是提供兩個思路。”
他豎起食指:“第一是應當是當地人作案,這麽一間小牌樓,若非這附近的熟人,是根本不會來這裏打牌的,也不會知道牌樓的掌櫃有些銀錢積累。”
“第二……”他頓了頓,又豎起一根手指,“這種臨時起意,又是年紀偏小的兇手,沉不住氣,他們銷贓揮霍很快,容易引起注意。”
按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錦幾乎是手把手帶了祝東離一程。
這個刑部和太子拉攏不了的男人,唯一能使得他折服的,便隻有絕對的實力。
自從被稱之爲金牌仵作之後,祝東離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研究如何才能成爲超越嚴诏的那個人。
李錦雖然沒有想過要從刑部内部打開一個缺口,但如果能讓這個連許爲友都束手無策的人,稍稍往六扇門靠攏一些,也許在未來會有所助力。
“本王能幫祝大人的都幫了,剩下的,便要靠刑部自己了。”李錦微微眯眼,瞧着他依舊審慎的在打量金舒,口氣稍稍硬了一些。
祝東離回眸,思量了片刻,意味深長的拱手道:“多謝王爺。”
結束了現場的勘察,寒暄幾句,李錦便與祝東離互相道别。
從門内出來,周正瞧着幾個人真就要走的樣子,有些恍惚:“真就不管了啊?”
走在最前的李錦,掃了他一眼,站在車邊:“怎麽可能不管,案本子都還在我們手裏。”
“那……”周正一臉迷糊。
李錦擡手拍了的肩頭,輕笑道:“但若是沒我這句話,祝東離可是回不了刑部。”
說完,他撩開車簾,鑽了進去。
刑部尚書許爲友打得是什麽算盤,李錦心中一清二楚。
一來是讓祝東離摸個底,看看這金先生到底是有幾分本事。二來則是讓這個冰山趁機找茬。
既然知道他有任務在身,不如賣他一個人情,故意給他一個借口,算是趁機拉攏他一把。
李錦看着手裏的案件紀要,盤算着如何應對刑部這已經在路上的參奏本子。
盤算着如何利用這一本,反過來将刑部一軍,趁機打開刑部的門,将林忠義的案子名正言順的要到手裏來。
不能總讓刑部和太子壓着打,也是時候有所反擊了。
可就在這個檔口上,青天白日之下,李錦剛吃了刑部一本告狀的奏折,人剛從太和殿門前下來,就見李茜提着裙擺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
“出事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壓低聲音,“剛才白羽急忙來找,金舒被人劫了。”
“什麽?”李錦一滞,二話不說,扭頭就要回去。
“哎哎哎!”李茜和周正趕緊擋在他面前,“三哥你可是奉召入宮,你冷靜點啊!”
“白羽說影子們一直在跟着,你不要急啊,你這樣會害死她的!”她邊說,邊指了指八百米外,廣場盡頭的太極殿,“周大人現在馬上出宮幫忙,我會安排馬車在這接你,你快去快回。”
李錦面色嚴肅的掃了一眼衆人,鼻腔裏長出一口氣,殺氣濃重的往太極殿的方向走。
見他走遠,周正多問了一句:“白羽沒說是誰劫走的?”
卻見李茜歎了口氣,五官扭成一個“愁”字:“何止不知誰劫走的,他還跟丢了。”
周正語塞,背後一陣發涼。
完了,這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