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變化的太快,李錦和金舒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整個青樓聞聲騷動起來。
李錦面色鐵黑,将桌上的牌子揣回懷中,十分嚴肅地說:“快走。”
他顧不得解釋,将屋門關死,用小桌頂上。
而後走到窗前,一腳踹開,探頭望了一下窗外的高度。
兩層,還行。
正下方,聽到騷動,已經做好接應的白羽,站在那點頭示意了李錦一眼。
他回過頭,看着一旁滿臉難以置信的金舒,伸出手:“你抓緊我,我先放你下去。”
下去?這可是二樓啊!
她聽着屋外騷動越來越大,咬下點頭,一把握緊李錦的手,邁過窗台,坐在邊緣。
雖然知道李錦做事一向穩健,但絲毫不影響她心頭害怕。
“王爺您悠着點啊!我可是怕高啊!”
邊說,手裏的力道邊大了些,扯着李錦的手腕子,掐出了紅印子。
睨着自己被卡的生疼的手腕,李錦一眉高一眉低,打量了她一息的功夫,抿嘴輕笑一聲。
他故意趁着金舒不注意,另一隻手猛然一推。
金舒“啊”的一聲懸在半空,雙眼緊閉。
直到白羽和趕來的周正,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金先生,松手了。”
此刻,金舒才敢稍稍睜眼。
眼前李錦,一手卡在窗沿上,腳踩牆壁,身子壓得很低。
而另一隻手緊抓着金舒,像是一條繩子,将她從二樓的窗戶放了下來。
這男人此時此刻,面頰依舊笑意盈盈。
她往下看去,自己的雙腳離地不過一米而已,有些不好意思的幹笑一聲,松開了手。
與此同時,就聽見屋内衆人沖開門的聲響。
千鈞一發,白羽和周正接着金舒,而李錦松開手跳落在地,幾個人趕忙沿着小巷一路向前。
“你回去。”李錦指着白羽,“那個肖盼兒有問題,盯着。”
話音剛落,白羽一個閃身上了牆頭,壓低身子往反方向一路小跑。
這一來一去,折騰了一刻鍾。
“到底出什麽事了?”周正問。
站在車水馬龍的大道上,金舒氣喘籲籲,腰都直不起來,很是艱難的擺了擺手。
她就不明白了,這兩個人跑了這麽久,怎麽連氣都不喘一下的。
李錦瞧着她的模樣,吭哧一下笑出聲,徑直走進一旁的茶樓裏,要了一壺涼茶。
“那個肖盼兒,見到六扇門的黑龍牌,突然就大喊搶劫。”他倒了一杯茶,推給了金舒,“我隻提了林忠義的名字而已。”
京城街面熱浪滾滾,茶樓裏隻有寥寥幾人。
金舒擦掉了額頭的汗滴,将茶盞裏的涼茶一飲而盡,白着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隻能應和着點頭。
李錦瞧着茶盞裏的涼茶,若有所思。
許久,他言外有意的添了一句:“差一點,明日在朝堂上,就多了一本靖王帶着下屬,白日裏逛青樓的奏本了。”
他深吸一口氣。
本以爲這件事至此已經是碰了石頭,很難再往前推進。
但在午夜,竟然出現了轉機。
熟睡中的金舒被李錦推醒,滿頭亂發一臉迷糊地瞧着他的背影。
他話音裏有些幹癟:“出事了。”他說,“肖盼兒被人刺殺了。”
瞬間,金舒的瞌睡醒了一半:“死了?”
“沒有。”李錦搖了搖頭,“幸而白羽和沈文都在,隻是身受重傷,被擡到仵作房了。”
他頓了頓:“深更半夜,一時也找不到大夫,若我去請禦醫,太顯眼。金舒你能不能活馬當死馬醫,先給處理一下?”
活馬當死馬醫?金舒尬笑一聲,說了句“試試看”。
但瞧見肖盼兒後,她還是心頭一緊。
原本,她以爲李錦會找到自己,十之八九是因爲傷得不深,簡單包紮即可。
但不是。
她胸口肩頭一大片的血污,讓金舒有些無從下手。
拿了這麽多年的解剖刀,拆開她會,這把傷口合上,她這還真不一定行。
金舒蹙眉,掃一眼手邊僅有的金瘡藥和止血帶,一言難盡地瞧着極爲虛弱的肖盼兒。
她抿嘴:“肖姑娘,多擔待了。”說完就要上手。
誰知,肖盼兒竟擡手,攔住了金舒,口氣虛浮的問:“靖王在哪?”
她聲音若即若離,仿若艱難吊着一口氣:“我要見靖王。”
這個姑娘面頰上格外堅持,金舒手裏拿着藥瓶,有些爲難的勸:“傷重要。”
“不。”肖盼兒咬着牙想要直起身子,“我要見靖王。”
“你既然要見王爺,大下午的瞎吼什麽搶劫啊!”屋外,沈文的聲音沒好氣的傳來,“王爺找你都找上門了,你一聲搶劫,害得他差點被人抓了尾巴。”
屋子牆外,窗台下,白羽和沈文一身是血,兩個大男人攤着雙手,累得坐在牆角,頭靠在身後的牆壁上。
“現在你也見不着了,王爺去現場了。”沈文卡着一口怒氣,上不去下不來,他瞧一眼身旁同樣累得半死的白羽,話音更是嫌棄,“你現在,要麽老老實實包紮,等着王爺回來,要麽就豁着傷口流着血,閉眼之前不知道王爺趕得回來不。兩條路,你自己選。”
這般戾氣深重的沈文,金舒來六扇門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
話雖然說得重,但有效果。
她瞧着肖盼兒咬着唇,面露愧疚地掃了金舒一眼。
像是已經選擇好了一樣,艱難擡手,取了頭上的彎月發簪,鄭重其事的遞在了金舒手裏。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掙紮許久,最終也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那之後,金舒剪開她的衣服,看到肩頭和腋下的兩處銳器傷口。
雖然位置并不緻命,但那傷痕前後都有,是個典型的貫穿傷。
她一邊止血包紮,一邊感慨這傷口若是再往裏一寸,就是大動脈的位置。碰上了,便是神仙難救。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等将腋下深可見骨的刀傷包好,再擡頭,肖盼兒已經陷入了輕度的昏迷裏。
門邊,沈文和白羽肩并肩靠在一起,已經睡着。金舒怕夜風寒涼,便将幹淨的麻布,蓋在兩個人的身上。
以至于白日李錦帶着喬禦醫過來的時候,兩個人一起被吓了一跳。
就連他們身後的嚴诏,也心頭一緊,趕忙側身快步上前,擡手探了兩個人的鼻息,那擡到嗓子眼的心,才又放回了懷裏。
他抿了抿嘴,望着屋裏守了一晚上的金舒,欲言又止。
“看來是個高手。”喬禦醫笑起,“竟然能讓白大人和沈大人都累成這幅模樣,怕是功夫了得。”
說完他提着手裏的藥箱,邁進屋内:“金大人辛苦了,這之後,就交給老朽吧。”
聞言,金舒從一旁的凳子上起身,點了下頭:“隻上了金瘡藥,沒有高熱。”
說完,她手裏拿着那隻月牙發簪,轉頭瞧着門口的李錦。
檀木制的發簪,在她手裏轉了一個圈,發簪上,刻着一個淺淺的“林”字。
林忠義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