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樣樣不行,詩詞曲賦基本沒有。但年年皇家圍獵的時候,都穩居第二。
第一名李錦,第二名李茜。
爲了拿第一,還給李錦下過瀉藥,指過岔路。
就從骨子裏,不像是個大國公主。
她蹲下身,面色凝重,在衆目睽睽之下,瞧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連連咂嘴:“這是毒啊。”
李錦見她來了興緻,趕緊伸手扯了她肩頭一把:“别瞎說,到後頭去。”
可她一抖肩,瞥了李錦一眼,十分不屑:“你别管,這是正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有人發問:“這到底是怎麽死的啊!”
“嘴唇發鉗,指甲發黑,指肚成青紫色,面目猙獰,十分符合毒殺的樣子。”
她話音剛落,人群就開始躁動了。
李錦一把拎起她後頸的衣衫,強行将她提了起來,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當着這麽多民衆的面,怎麽收場?”
誰知,這丫頭咧嘴一笑:“那不是有你們倆在麽!”
自始至終,一旁的金舒都沒有說話,她的目光仍然在被害人的面頰上,如入無人之境,擡起手臂,撥弄了一下成鷹爪模樣的手指。
一般而言,人死之後肌肉會進入極度松弛的狀态,也叫肌肉弛緩。
這是由于死後神經活功的停止,使得肌張力喪失,呈現出的樣子,便是全身肌肉松弛、變軟。
最主要,也最開始的,就是面部表情的喪失。
死者會先開始瞳孔散大,漸漸眼眸微睜,口微張,皮膚失去彈性,各個關節變得容易屈曲,可以進行被動運動。
但眼前這具并非如此,不論是金舒擡起他手臂的時候,還是觸及手指,輕輕撥弄關節的時候,都十分僵硬,不能順利的屈曲。
也就是說,死的一瞬間,全身的肌肉發生了強直性收縮,導緻了較爲少見的屍體痙攣現象。
“哎呀,這不是王嬸的侄子麽!?”忽然,人群裏,兩個提着籃子賣香火的大娘,半捂着嘴角,眉頭緊皺,“這王嬸一家,這幾年這是死的第三個了啊……”
李錦一滞,松開了李茜的衣領。
他上前兩步,将懷中六扇門的牌子拿出來晃了一眼:“兩位,勞煩将這王嬸一家,還有這個少年的事情,多同我們講一些。”
漆黑的木牌上,雕刻着精緻的黑龍圖案,龍眼鑲嵌金,寫着篆書的六扇門三個字。
兩個大娘遲疑了片刻,有些猶豫地瞧着地上的少年,幹巴巴的笑了一聲:“這别人家的事情,大庭廣衆的,這……不太方便啊……”
李錦含笑點了下頭,收好黑牌:“勞煩兩位暫且不要離開。”
他睨着她們手裏的籃子:“今日這些香火,六扇門出三倍的價格,都要了。”
馮朝趕到的時候,被害人的屍體已經擡到了一間空置的僧寮裏。
“今日來寺裏祭祀祈福的香衆衆多,香積寺的方丈和長老都分不開身。”馮朝歎一口氣。
“無妨。”李錦睨了一眼在内室專注于被害人屍體的金舒,雙手一擡平,将李茜攔出了屋子。
他反手關上門,直接向那兩個賣香火的大娘問道:“敢問兩位方才說的王嬸是何人?”
“就是距此地大約五裏地,棠下村的王桂香。”其中一人說,“哎呀,她家老慘了,前兩年是啥時候來着,她娘在家燒個柴火做個飯,飯還沒吃,人就突然不行了。”
“突然不行?”李錦問。
“對啊,突然不行,等郎中到的時候,人都僵了。”大娘搖了搖頭,“咱們也是聽人事後說的,說是走得特别快,就也是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就咽氣了。”
李錦微微蹙眉,抿了下嘴,若有所思。
半晌,他又言:“你們方才說,加上這少年,已經是第三個了?”
“對啊,第三個了。”大娘皺着眉頭,很是揪心,“這王桂香的娘死了半年多,有一天他爹上山砍柴,同行的人親眼看着的,砍着砍着,咣當一下就倒地了,抽抽抽半天,嘎嘣一下就也過去了。”
說到這,兩個賣香火的大娘連連歎息:“哎呀,她們家啊,就跟糟了詛咒了一樣,這現在,那王桂香的侄兒竟然也死了,黴的很。”
床上躺的被害人,不是王桂香的兒子,而是一直以來住在她家裏的,她的大侄子。
自從父母去世,王桂香就替代了二老,成爲了照顧大侄子的人。
“就她們家這事情,還專門找神婆和老道士看過,花了不少錢才平安了兩年,就又出了這事情了。”
李錦一邊聽,一邊時不時地回眸,瞧一眼屋内金舒的情況。
隔着窗,那個俯身的背影,讓他心中更加肯定了一件事。
這三起案子,應該不是什麽巧合。
就這回眸的瞬間,李茜搖着扇子,一本正經地對兩個大娘說:“兩位放心,六扇門從不信牛鬼蛇神,定能給亡魂一個公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馮朝拉扯了一把,壓低了聲音:“殿下,祖宗,您可别再吭聲了。”
他擡手,扯着衣襟蘸了一把自己額角的汗珠,掏了銀子,将這兩個大娘的香火買下,着人送了出去。
“話不能亂說啊小祖宗。”馮朝的五官都要擰在一起了,“辦案講究證據,講究鏈條完整。您這麽就将這三個案子串在一起,萬一彼此之間沒有關系,你讓王爺之後怎麽收尾啊?”
卻見李茜不以爲意,頗詫異地瞧着馮朝那喏喏的樣子:“這不擺明了是連環毒殺麽?怎麽可能彼此之間沒關系呢?”
話音未落,李錦一把抽出她手裏的折扇,自己搖了起來:“因爲沒有證據。”
“怎麽可能,那裏頭躺着的不就是……”
“你說毒殺,我問你,什麽毒?”李錦眼眸微眯,睨着她的面頰。
她怔愣了片刻,指了指裏頭金舒的身影:“那,那這不就是金先生該做的事情了麽。”
“好,那我再問你,毒是如何入體的?”李錦淺笑,“推理上的事情,總不會又是金先生的事情了吧。”
李茜不忿地瞧着他:“還能怎麽入體,吃進去的呗!”
恰逢此時,金舒将僧寮的門拉開,睨着眼前的衆人,搖了搖頭:“不是吃進去的。”
她回眸:“吃進去,倒有可能還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