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火上心頭,李錦猛然擡手,攔在金舒面前。
那自下而上投來的警告目光,隻一瞬,便讓金舒惱怒的情緒咽了回去。
她咬着唇,看着劉琦,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你以爲六扇門,是萬兩白銀能打發的麽?”
李錦一愣。
劉琦也愣了一下。
他看着金舒确實憤怒的模樣,笑了起來:“沒想到啊,六扇門的胃口還挺大的啊!”
意識到自己沒控制住情緒,險些壞了大事的金舒,深吸一口氣,往後又退了一步,退到了周正的身後。
她壓低聲音,湊在周正身旁說:“周大人,你得攔着我。”
周正點了下頭,小聲回應着:“你若是再激動,我就用手刀打暈你。”
一句話,讓金舒的怒氣消了一半,瞧着他一本正經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擡着眉頭趕忙擺手搖頭:“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可周正滿臉都寫着大義凜然:“沒事,就一眨眼的功夫,不疼。”
“醒來疼啊周大人。”金舒蹙眉,歎了口氣。
身後這一來一回幾句話,讓坐在那,原本也已經怒火燒到頭頂的李錦,吭哧一下就笑了起來。
轉過臉,瞧着身後兩個人,嫌棄地瞪了一眼。
好在效果是好的,見李錦放松地笑了,劉琦當真堅定不移的信了他的鬼話,也咧着嘴笑了起來,一副“都是自己人”的模樣,大手一揮:“那就白銀兩萬兩!”
“倒是大氣。”李錦拿出一副兄弟情誼,收了扇子,探身向前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爲什麽殺他,總有個由頭吧?”
“說的仔細點,我也好作假繞過去。”
說到這,劉琦從一旁自己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了李錦的面前,也學着他探身的樣子,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嫌棄地說:“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就前幾天,我們兩個去了一趟太傅的府裏。”說着,劉琦呸了一聲,“太傅出了幾道題,說是天下實事,讓談談看法。”
“他蘇子平,一個小小商賈的兒子,居然也敢在太傅面前高談闊論,頭頭是道,什麽爲往聖繼絕學,爲天下開太平,吹得那叫一個不着邊際。”
劉琦一聲冷笑,睨着李錦:“你我都是京城出身,雖然我不是皇親國戚,但都是根正苗紅,我跟太傅的兒子,那都是一起吃過飯,一起讀過書的兄弟,他蘇子平算個屁啊!”
“一點小小的能耐,就在太傅面前班門弄斧,還得了太傅的賞識。”他頓了頓,“呸!什麽玩意!”
眼前,李錦依舊笑面如花,他點着頭,輕笑着問:“所以,你就把他殺了?”
卻見劉琦嘿嘿一笑,一副驕傲的樣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殺了。”
他絲毫不見丁點的懊悔,反而是一副榮耀的姿态,向面前的所有人展示着他的功勳:“這種平日裏手腳不幹不淨的人,怎麽能讓他呆在太傅的身旁呢?光是想想,我就覺得惡心。”
聽了他的話,李錦坐正了身子,深吸一口氣:“你是怎麽把鈎吻放進藥包裏的?”
“那簡單。”他笑起來,“王爺運作的時候,這個地方可以放心。”
瞧着李錦稍顯冰冷的面頰,劉琦還以爲他是不信,忙說:“嗨呀,其實就是那家夥平日拿藥的藥鋪裏,抓藥的學徒,我給了他十幾兩銀子。他就‘恰巧’看錯了藥,‘恰巧’手一抖,‘恰巧’放成了鈎吻。”
劉琦咧嘴一笑,嘴裏啧的一聲:“就這麽‘恰巧’,他死了!”
睨着他的面頰,李錦了然地點了下頭:“那藏屍呢?”
說到這裏,劉琦明顯滞了一下,面頰上蕩過一抹疑惑的神色:“這事情說來也怪啊,他吃了藥之後,那天沒去上課,我怕事情暴露,我也同先生稱病,去了他南監的破窩棚。”
“那時候他已經死了。”劉琦冷哼一聲,“這個人平日裏手腳不幹不淨的,我們都知道他偷東西,還在院子裏埋個箱子藏着。”
“我就順水推舟,把他箱子裏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倒出來,把他放了進去。”他歪了歪嘴,“就是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把死了兩天的還挖出來挂起來,我聽說的時候吓一跳,還以爲他詐屍了。”
李錦看着他得意揚揚的模樣,半晌,深吸一口氣:“行了,我知道了。”
他擺了擺手:“你走吧。”
那模樣,自然而然,讓屋子裏除了周正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就連站在一旁許久的陳惜,也有些站不住,他滿臉詫異地剛要上前,就見周正擡起手,攔在他身前。
陳惜面頰上格外不解,他抿了抿嘴,不顧周正的阻攔,依舊往前走了半步:“靖王殿下!”
他錯愕,震驚,不明白他爲何會這樣做,爲何與父親心中寫的那個靖王李錦,有如此差距?可謂是判若兩人。
李錦卻頭也不回,捏着自己的鼻子根,閉着眼沖着劉琦擺了擺手:“走吧。”
而劉琦遲疑了一下,拱手,笑嘻嘻行了個禮:“不瞞殿下,我當時藏好了屍體,出來的時候,正好被梵迪那崽子給瞧見了……”
“本王會處理,你不用管。”李錦放下手指,睨着劉琦谄媚的笑臉。
仿佛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的劉琦,此刻忍不住喜上眉梢,腰彎成了九十度,嘴咧得老大:“有勞靖王殿下了。”
那禮節,比來的時候标準多了。
看着他嚣張跋扈就要離開的背影,陳惜抿了抿嘴,推了一下周正的胳膊,目光依舊落在李錦的側顔上:“殿下,您……”
話音未落,剛剛邁出門檻,邁了一步的劉琦,被自天而降,帶着面具的白羽一掌劈暈了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白羽将挂在身後的繩子取下,冷哼一聲,三兩下就給了劉琦一個五花大綁。
這一幕,讓屋内還想要據理力争一番的陳惜愣住了。
“擡給馮朝,讓他送到天牢裏,好好伺候伺候。”李錦看着地上的劉琦,冷冷地說。
而已經習慣了這種出其不意的金舒,直到現在才忍不住吐槽出兩個字來:“腹黑。”
李錦掃了她一眼,也不氣,淡笑着将目光落在了焦急萬分的陳惜身上:“陳大人,梵迪在何處?”
陳惜一愣。
“這案子,沒完。”李錦說。
他的手邊,沈文打探了一整晚的,有關梵迪的那一頁上,寫着清楚明晰的四個字: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