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詫異地看着一臉嚴肅的嚴诏,趕忙擡手行禮:“見過大仵作。”
嚴诏看着她恭謙的模樣,從袖口裏摸出來一張紙,黑着一張臉,格外嚴肅地說:“以爲就一次試煉?”
金舒一愣,卻沒有猶豫,将嚴诏手裏的紙,雙手接過,應了一聲:“知道了。”
那模樣,不卑不亢,頗讓嚴诏稱贊。
這種有實力還不自傲的人,他在六扇門仵作房裏等了這麽久,可算是等來了一個。
“這案子在京郊,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去找門主給你分個搭檔。”嚴诏邊說邊轉身,邁步就走,“你也該有個靠譜的搭檔。”
說完,以極爲犀利的目光,吓退了一衆看熱鬧的捕頭們,而後才自顧自的離開。
眨眼,這院子裏隻留下金舒一個人。
搭檔……
看着手裏的紙,瞧着上面寫着“京郊驿站”,她無奈的咬了下唇。
是得找個搭檔,就沖嚴诏這多寫一個字都不願意的風格……京城外,東西南北有八個驿站,她去哪兒找這上面的地方啊?!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這個場面。
香爐裏青煙袅袅,屋子外梨樹開花正盛,古樸的挂畫做背景,眼前李錦一身淡金色的外衫,頭也不擡一下。
他筆不停,身旁各種折子文書堆了小半米,半晌才吱了一聲:“拿來。”
瞧着紙上幹脆利索的四個字,李錦眼角直抽抽。
真是嚴诏的風格,一個字都不願多寫的。
“這地方有些偏遠,你等我一下。”說完,他放下手裏的狼毫毛筆,起身往博古架的方向走去。
昨夜剛發現的屍體,嚴诏就拿來做文章,李錦一邊思量,一邊翻着博古架上的案件紀要。
在一旁等了許久的金舒,見他一副要親自出馬的模樣,愣了片刻,連連擺手:“不不不,門主您公事繁忙,就給我配個搭檔就好了,不勞門主親自前往。”
夾着書頁,一下一下翻閱的李錦,手中一滞。
他轉過身,表情意味深長:“搭檔,六扇門僅我一人沒搭檔。”
“啊?”這話,把金舒說蒙了,“那周大人……”
“周大人也有他自己的搭檔。”他打斷了金舒的話,一臉嫌棄的睨了她一眼,神情中大有一股,指責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金舒詫異了半晌,看着站在角落,面無表情的周正,嘴巴一張一合,還是把想問的問題咽了下去。
不止金舒想問,其實周正也很想問。
他還真不知道李錦口中說的他的搭檔,是何許人也……
從京城六扇門,到嚴诏說的那家驿站,行了有一兩個時辰的功夫。
出來的時候還是巳時,到的時候午時已過。
這是京城西北方向,民間商隊進入京城前最後的一間驿站,雖不富麗堂皇,但光鮮亮麗,幹淨便宜,是不少商隊落腳歇息的地方。
但發現屍體的不是這間驿站,而是驿站後面的一間早就無人居住的破爛平房。
“我昨日也是怪了,平常不往那邊走的,就昨天,突發奇想,想着那破房子沒人要了,會不會留下什麽能用的玩意,我就拐上去了。”
驿站的小二一臉痛苦,眉頭擰成了一團麻花:“走到那門口我就覺得不太對了,那個黑壓壓一片,都是大蒼蠅,臭極了!”
想到這裏,店小二忍不住,側過身去幹嘔了起來。
好不容易順了氣,他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一把嘴,極爲艱難地說:“我就站在門口往裏頭這麽一看,好家夥!那竟然有一隻手!”
說完,堅持不住,胃裏一陣翻滾,又幹嘔了起來。
聽着他的話,李錦點了下頭。
嚴诏已經寫了一部分的案件紀要上,将昨晚勘察的大緻情況講的清清楚楚。
發現屍體的店小二,是這間驿站的小工。
而屍體的位置,距離這家驿站,直線距離有三百米的樣子。四周荒蕪,野草長到了半人的高度。
李錦望着那間房子的方向,那裏已經被六扇門的捕快們圍了起來,誰也不讓進。
從驿站到這間小屋,隻有一條羊腸小道,而現場是一間土坯房,屋瓦破敗,是殘垣斷壁的模樣。保守估計,起碼已經荒廢了一兩年的時間。
若不是走到門口,根本就不會發現,這種地方竟然還躺着一具屍體。
也許是時間太久,尚未走到門口,李錦便一邊驅趕成群的蒼蠅,一邊擡手捂了口鼻。
但他身後的金舒,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邊走,一邊綁着手腕上的綁帶,絲毫不爲所動。
屋外,已經是大片大片的蒼蠅嗡嗡飛舞,屋内,一具焦黑的屍體,仰面躺在那裏。
上身的衣着已經燒得所剩無幾,下半身還算是比較完好。
面頰焦黑,呈現出腐敗的迹象,十分恐怖。就連李錦這見慣了生死的人,都皺着眉頭,止步在一米之外。
而金舒卻不以爲意,戴好手套,蒙上方巾,不見猶豫地蹲下了身。
她将僅剩的頭發,拿在手中一縷一縷地觀察了許久,雙手在屍體骨骼處按壓些許,之後又趴近了些,目光沿着被害人口腔内的牙齒,仔細看了一周。
“屍體是女性,呈仰卧狀,四肢平伸,口部張開,頭發沒有燒完,殘存大約三分之一。”
“他殺。”金舒說,“如果是生前,在有意識的狀态下焚燒,她應該呈現一種鬥拳狀态,就像是這樣。”
她擺出鬥拳搏鬥的姿勢:“但這個現場,明顯不符合這種情況,被害人四肢伸展,仰面躺在地上,憑借此點可以确定,她是先被人殺死,失去意識之後,再被焚燒的。
也就是說,這是一起徹頭徹尾的命案。
金舒沿着被害人身旁,轉了小半圈:“根據牙齒的情況判斷,死者應該爲35歲至55歲之間,看屍體腐敗程度,死亡時間在十五到二十日,手觸和目測結合的情況,初步判斷沒有骨折和明顯外傷。”
“剩下的,就要解剖之後才知道了。”她站起,睨着李錦的面頰,“拉回去的話,能否将這些燒焦的衣物殘片一起拉回去?”
“殘片?”李錦有些詫異。
上身衣着都燒成這個模樣了,還有帶回去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