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把金舒問懵了,她半張着嘴,疑惑地問:“那……那小人該問誰啊?”
李錦眼角直抽抽,餘光瞧着站在她身後憋笑的周正,沒好氣地回她:“你是看不到我麽?”
說完,他一把甩開扇子,“有什麽問題,問!”
往昔慢慢悠悠扇扇子的李錦,此刻心裏莫名煩悶,手裏的扇子頻率極快,一臉嫌棄地看着她。用目光,将一個“笨”字直接貼在她臉上。
原本就沒搞明白什麽情況的金舒,此刻更是一臉懵,不知道自己是踩了這大領導的哪條尾巴,格外無辜地擡手指了指房頂:“我就想問問,那個厚厚一摞證據,是從哪下來的。”
李錦手裏的扇子一滞,挑着眉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該不會以爲,我真能就隻帶着一個侍衛,滿大魏的溜達?”
說完他就明白了,瞧着這個天真詫異的模樣,她還真是這麽想的。
李錦被那無辜的模樣逗笑了,合上扇子,指了指四周,一聲輕呼:“出來!”
屋檐上,院角旁,甚至稍遠一些的荒叢中,探出幾個帶着半張金屬面具的人。
夕陽下,院子裏,金舒半張着嘴,前後左右看了好幾遍。
“還有幾人在暗中保護你弟弟的安全。”見她瞠目結舌,李錦笑意更深,“有件事,先生今日惹我不悅,我點出來,下次不要再犯。”
金舒回眸的一瞬,那些暗衛齊刷刷地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瞧着李錦一本正經,金舒拱手道:“小人知錯了。”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王爺曾言,隻要是有關查案之事,讓小人放心去查,王爺給小人撐腰。”她颔首,看着自己的腳尖,“但今日楊安訓斥小人的時候,小人确實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認錯。”
李錦的眼眸微眯,目光中滿是贊許。
不愧是名揚京城的屍語者,不論是專業程度,注意力,腦回路,還是和他配合的默契度,都令他十分滿意。
她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一樣,讓他看到了六年前那震動京城的冤案,沉冤昭雪的希望。
許久,李錦一聲輕笑,擡手将金舒扶起:“方才,楊安說你那些話,你切莫聽信。”
他轉身,笑着往院子外踱步:“在我眼裏,楊安還不如那手上的繩子與褲子幹淨,是徹頭徹尾的污穢靈魂。”
見她沒有怪罪,金舒松了口氣,也笑起來,還上前兩步,跟得近了一些,又問:“哎王爺,昨夜楊安的女兒……”
李錦一滞。
金舒的話未說完,跟上來的周正趕忙擡手清咳了兩聲。就是這提醒來的還是太晚,李錦黑着臉,轉身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樣子。
“……我沒訓斥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了?”他說。
周正知道,金舒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次鐵定要被訓慘了。
果然,李錦冷哼一聲,緩緩開口:“倒看不出來,金先生如此八卦?”
就連金舒也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踩了老虎尾巴了,正尋思怎麽自救,卻見李錦話音突變,娓娓道來:“折騰了一夜!那一個深閨大小姐,哪裏來的臂力能從綢緞滑降下來?不過眨眼功夫,重重摔在床上,摔斷了腰。”
見他沒有生氣,金舒來了興緻:“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差點被我和周大人當成刺客給砍了。”
“再然後呢?”
“……哪有那麽多然後,讓暗衛們給擡到醫館去了。”
看着李錦和金舒并肩而行的模樣,周正怔愣了許久。
不愧是比肩大仵作的屍語者啊!
男女之事向來是李錦的雷區,一般人問出來,不被訓個半死,也得被罰半個月俸祿,而這位才識過人,能力卓絕的金先生,果然深受賞識,竟還能讓他略講一二。
越是這麽想,周正的神情越是舒展,看着金舒的背影,格外欽佩。
跟随靖王李錦十五年後,大魏210年三月末,掌管六扇門快要六年的李錦,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缺失的最關鍵一環。
六扇門“暗影”的八個賢能之人,也終于集齊了。
如此一來,暗流洶湧的京城,難免要有一番大風大浪的洗禮。
被風雪霜花掩藏在時光歲月中的真相與陰謀,也終于要由李錦,親自破開冰山一角,親自掘地三尺,搞他個天翻地覆。
馬車悠悠前行,金舒和周正坐在馬夫的位置,身後時不時傳來李錦講故事的聲音。
一行人一路向北,沿着官道路前行,不出兩日,便已經離開了揚州地界,又過十天,便距離京城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了。
這一程,他還真挺有閑散王爺該有的模樣,帶着金榮遊山玩水,逛市集,看燈會。
如果能,不将那麽多控訴劉承安不借人的信,交給金舒處理就更好了。
“周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看着月下街旁,牽着金榮的手,等着給他買糖人的背影,金舒蹙眉,詫異地詢,“王爺向來都是如此喜愛小孩子麽?”
身後,一輪彎月挂在幽藍的天空,朵朵雲彩如水墨潑灑,肆意點綴,大顯廣闊。
周正的左手依然握在刀柄上,他望着李錦笑意盈盈的側顔,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王爺隻是喜愛金榮公子而已。”
見金舒不解,便又補了一句:“若先太子殿下還在,王爺的侄子侄女,也正巧該是這般年紀。”
六年前那一場巨變,就算是身在定州的金舒,也清楚的知曉。她抿了抿嘴,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夜裏,金舒已經睡下,卻在屋裏被李錦親自喚醒,她詫異地擡眼看着長榻旁的男人,就見他比了一個“噓”的模樣,指了指另一邊睡在床上,入夢正酣的金榮。
“出事了。”他說,“趕緊起來。”
雕花窗棂,将潑灑的月色分割成片片幽光,落在散着頭發,滿面迷蒙的金舒面頰上,李錦眉頭緊皺,轉身走到屋外深吸了一口氣。
一個女人,沒點危機意識的,竟然睡成那般模樣。
他掃了一眼周正:“傳令下去,以後沒有本王口谕,任何人不得踏進金先生屋内半步。”
說完,擡手捏着自己的鼻梁根,一下一下地揉着:“講講,雲飛具體說什麽了?”
周正點頭,正色道:“現場血迹太多,痕迹成片,他無法确定案子性質。”
“死的是誰?”
“一個寡婦。”